返回第十二章 大雨(1 / 1)蔺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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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穗暂时没想交代这笔巨款,怕把她爹娘吓着了,正是麦收抢时间的时候,可不能让他们分了心。

麦收最怕下雨,农民要跟老天爷抢时间,白天抢收,运输,晚上脱粒,麦囤两口子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家里没有牲口,只能人拉着磙子脱粒,即使垫着毛巾,肩膀上也勒出红红的檩子,连麦根肩上都是红红的。

人工收割、运输的麦地会遗留麦子,麦穗也加入了捡麦军。没办法,地多、人少、时间紧,爹娘和哥哥还要抢收,只有麦穗一个人在后面捡。

像麦穗这样没多大劳动力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奶奶都穿梭在田地间,捡完自己地里的,再去别人地里捡,多少也能创收。

麦囤家的田很吃香,等运麦车一走,人们就一窝蜂似的涌进地里。

张氏心疼地要命,都是粮食啊,可是没办法,实在腾不出手,靠麦穗一个人捡的有限,不捡就会烂到地里,乡亲们捡了,总比浪费了强。

张氏一边装车一边跟麦囤抱怨:“你说咱娘岁数也不大,麦朵都十五了,两个人谁不能捡捡麦穗,你看看这大麦天,谁在家歇这么心安理得。”

麦囤手顿了一下说:“少说两句吧,别让乡亲听见。”

麦穗把手里的麦子扔到车上,撇撇嘴说:“手中有银两,心中不慌张。别说我奶奶和我姑不着急、不在乎,就连我爷爷也没见得多在乎,白天看铺子,晚上总能来麦场看看吧,他的力气总比我哥大吧,还不是照样不来,因为人家知道就是不来,咱们也得乖乖干,只要打出的粮食够吃就行,这个够吃是够人家一家四口吃,应该不算我们。我特别好奇,等麦子都打好了,爷爷会分给我们多少?会按人头分吗?”

“赶紧干活,哪里有那么多话,放心有爹在,肯定饿不着你们。”麦囤不愿意背后议论他爹娘,虽然有时候也有怨言,但天下无不是父母,只能忍着吧。

路上瞧见了蛇过路的痕迹,麦囤跟张氏说:“必须抓紧抢收剩下的麦子,蛇过路,必下雨,我刚看了看,蚂蚁也开始搬窝了,十有八九会有大雨。今天晚上不脱粒了,把麦子垛起来,盖好,去地里能抢多少算多少吧,闺女晚上也去,她自己在窝棚里不放心。”

到麦场,麦远也担心了要下雨,叮嘱大家先把麦垛盖好,再去抢收地里的小麦。

果不其然,第二天天气变得闷热,傍晚开始下了起来,等麦囤把新抢收的麦子盖好,雨就下大了,一家四口被浇了个透心凉,回到窝棚,麦穗煮了一锅姜汤,去去寒气。

还好早有警觉,麦囤三人顾不上吃饭,日夜赶工,田里剩下不到两亩小麦。家里劳动力多的,基本抢收完了。

麦囤担心的是风雨过后,不知道有多少麦子会匍倒。着急也没用,这么多天没好好睡觉,也困惨了,说着话麦囤和张氏就睡着了。

天公真是不作美,瓢泼的大雨下了三天,麦场的水都齐膝盖,没抢收的麦子都匍倒在地上,被雨水浸泡着。等把雨水排出去,小麦已经在田里泡了四天多,有的已经发芽发霉了,如果天再不晴,这些小麦彻底完了。

大家都笼罩在一层阴霾中,即使麦场的麦垛,垛底也被雨水泡了一部分。场地太湿,天空还没放晴,没办法晾晒,垛里的小麦很容易被捂。地里太泥泞,脚也下不去,大家伙儿在家里干着急。

麦囤去了老院,想看看他爹怎么说。

老麦头听到还有两亩多的小麦没来得及收,嘴上的烟袋锅子都多吧嗒了几口。李氏对着麦囤一顿骂:“你们干啥吃的,这么多天都没收完,烂在地里的怎么办?一个一个只知道嗷嗷要吃的,关键时候怎么都不顶用,三倭瓜不顶个茄子。”

麦囤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沉,虽然不再对爹娘报什么希望,但心里还会难过。压下心中的苦涩,麦囤问他爹:“爹,今年雨水太大了,麦垛下都是积水,天再不放晴,麦垛下面的麦子都得霉了。”

老麦头也眉头紧锁,早知道会有这么大的雨,就让麦仓回来帮忙了,这得损失多少粮食啊。烟袋锅子在炕沿上磕了磕,放到嘴里吧嗒两口:“老天爷不给放晴,咱们也没办法,这样,你们搬走后,西屋也没人住,把麦子晾在西屋和东屋吧,我一会儿把麦仓叫回来,咱们一起搬。”

麦囤快麻木的心丝丝发疼,下了几天大雨,窝棚到处漏雨,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他爹娘竟然一句都没问,他们一家四口的命还不如这粮食金贵。

“大哥,我可听麦香说了,麦穗那死丫头偷地里的青麦吃,还敢去石磨上磨,那么大一簸箩,得多少粮食啊?”麦囤还没从失望中缓解出来,麦朵开始打起小报告。

“什么?这死妮子胆子这么大?哎呦,你这个天杀的白眼狼啊,你怎么让那个死妮子这么糟蹋粮食啊,要知道你这么败家,小时候就应该按尿盆子淹死你!”

麦囤看着他娘恶狠狠地眼神,突然觉得,他娘要把他按到尿盆子里淹死的想法是真的,麦囤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怎么可能呢?都说虎毒不食子,就是再不受爹娘待见,也是亲生的,应该不会的。

“娘,是我让麦穗薅的青麦,她人太小,做饭太费力,我让他把青麦挑出来用火燎了,在石墨上碾好当我们的干粮吃。”麦囤把薅青麦的责任揽下来,总不能让闺女受埋怨。

“哎呦,你是谁家的大少爷啊?还吃纯麦子的干粮,我和你爹都是吃三合面的窝窝头。我说你们要着急搬出去,原来是想吃独食啊,你个天杀的白眼狼,我怎么就没在尿盆子里淹死你啊。”说着拿起炕上的扫帚往麦囤后背上抡。

麦朵在一旁幸灾乐祸:“该,让你们吃独食,麦穗那死妮子也该打。”

“麦朵,那是你亲侄女。”麦囤终于没忍住,大声呵斥麦朵。爹娘不能说,妹妹总能教训。

麦朵立马泪汪汪的扑倒李氏怀里:“娘,他凶我。”

这下不得了了,李氏手脚都用上,边打边骂:“麦朵还是你亲妹子呢,我都舍不得吼她,你凭什么吼她,你个天杀的白眼狼,真后悔没按尿盆子淹死你啊。”

老麦头见闹得太不像话,就呵斥住李氏,却有点厌恶的对麦囤说:“麦囤,知道你们日子紧巴,这青黄不接的时候都不好过,可庄户人家谁像你们这么糟蹋粮食。你先去麦场准备,我去叫你弟回来,早点倒腾回来早点晾起来。”说着朝着麦囤摆了摆手。

麦囤把嘴里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回到窝棚,看着院子里晾被子的妻女,麦囤一阵无力感,这是他老婆孩子的生活,连吃口青麦都要成为罪过。麦囤决定麦收完就分家。

张氏听了要把麦子倒腾到老院,满脸的失望:“随他们吧,等忙完我们就分家吧。”

等麦子倒腾差不多了,天也放晴了。倒腾回去的麦子直接就在老院晒了,院子的地面没经过硬化,不能用磙子,麦仓和老麦头就用连枷脱粒,李氏和麦朵也帮忙翻晒,进度也不比在麦场慢。

匍倒在麦田的麦子,大风刮倒的时候,熟透的麦粒也脱落了下来,收完后产量缩了三分之一,不到两亩的小麦只收了两石多,不到三百五十斤。颗粒要求归仓,麦囤两口子把晾晒好的麦粒用独轮车推到老院,没想到门都没进去,明明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就是没人开门。

麦囤三婶儿贾氏从家里出来,走到麦囤两口子身边低声说:“回去吧,你娘在家呢,就是不给你们开门。”

夫妻俩面面相觑,发生什么事儿了?

三婶儿拍拍张氏的手说:“晚上等你爹回来,你们再来,最好让麦远那小子来你娘这里串串门。”说完,扭着腰回去了。

两口子又把粮食推回窝棚,麦囤去了一趟麦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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