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身侧呼啸而过,两道剑光、一道金光在夜色中划过天际,几余里距离须臾便至。
相对于其他人而言,二人一神都能称得上是法力高深之人了,此时以法眼照看林庄,自然看到邪修一众人已然停下手中动作,且摆出了御敌的姿态。
“宁清道长,你可看出为首邪修是何修为?”
“此人修为实则未至金丹之境,但一身法力盈满凝练,至少诞生金汤玉液,修为是我之上。但斗法胜败,一百回合里,我胜他,一百回合后,他胜我。”
但见,为首邪修邢仕禄手持一杆长幡,长幡显现一片幽光,若是普通人瞧见,定会头晕目眩,几欲发狂。一侧樊绪曾已然褪下兜袍,露出一身劲装,肉眼可见的,一身肌肉筋脉如树干虬结盘曲,浓郁血腥气味自其躯体弥散在空气中,给人窒息的压迫感。
按下身形,悬浮在半空。
除去城隍,邢仕禄见来者二人一身法力波动平平,心中大定,双眼里闪烁着残忍而愉悦的焰光,“汝等何人,来此地有何贵干!”
李奕咧嘴一笑,“在下李奕,请诸位赴死!”
“大胆!”
“猖狂!”
邢仕禄、樊绪曾身后伫立的江湖中人听到了李奕的话后,齐齐厉声呼喝。
邢仕禄此刻脸上浮现些许怒容,“区区一介小道童,也敢口出狂言,如此无礼,你可知我是谁!”
李奕捧腹大笑,指着邢仕禄,反唇相讥,“管你是谁,若你有德,乡野村夫,我也敬,若你无德,手段通天,我不理。邪魔歪道,残害无辜,死有余辜。”
城隍房清夫背负双手,斜眼看向邪修一众,不怒自威,“李道长所言极是,尔等尽是些混账东西,任尔修为滔天,不敬也罢。”
邢仕禄勃然大怒,冷哼声在众人耳边炸响,身后江湖中人仿佛瞧死人般看向李奕,又见邢仕禄伸手向前虚握。
“呼”
一只白骨森森的手掌凭空出现,死气实质般弥漫在手掌上,一出现便张开五指,呼啸着飞向李奕,周遭霜雾顿时被撕裂,还要把李奕一把捏死。
“嗡”
只见崔静玉背后一把名唤离天的三尺三长飞剑,剑光如龙,乘风而起,破开白骨大掌,白骨碎片四溅飞散,四周死气悠悠飘了飘,也消失不见。
深秋露霜重,寒露为剑气裹挟,形成丈余剑芒。
“飞剑?!”
法术轻易被破,邢仕禄、樊绪曾脸色一沉,九名江湖中人见闻渐广,此刻悉数被吓得魂飞胆颤。
崔静玉右手剑诀轻轻一指,离天飞剑上下翻飞,“李奕,认真体悟一下。大音希声,大道至简,剑法追求剑招精妙、机巧,我辈修士御剑术却是要化繁为简,世间剑法不外乎击、刺、格、洗。气机运转与时机把握,方是关键所在。任他万般法术,都不过是一剑的事!”
崔静玉谈及御剑术,有了与他这般年纪相符的锐气,此刻神色完全不类平日温吞。
这时,一声野兽似的狂吼声乍然响起,却是樊绪曾操纵毛僵,此刻纵跳如飞,向二人袭来。
崔静玉右手剑诀一挥,离天飞剑电射出去,速度之快,以至于飞剑过处还留着它的残影,威势之猛,仿若席卷天地。
毛僵跃起向飞剑抓去,嗤的一声,霎时穿透尸爪,去势不停,穿透飞僵头颅一搅,又以毛僵为中心,翻转绕半圈折返回崔静玉身侧,毛僵一顿,坠落地面。
原本须得城隍大费一番功夫,可以吸魂夺魄,又是铜皮铁骨、刀枪不入的毛僵就此死去,御剑术搭配飞剑的威力第一次展露在李奕面前。
旁门左道终不类正道,追求修行速度以及道术杀伐威力,但也落了个根基不稳,法力虚浮。
崔静玉御剑之机,邢仕禄已然摇动太阴神幡,顷刻间阴风阵阵,但见五团黑烟呼啸而出,冲天而起,结成不断翻滚的浓厚黑云,迎风不散,黑云里有凶魂蜂拥而出,形成漆黑如墨的洪流,要择人而噬。
城隍房清夫自知自身出手时机已至,高喊一句,“城隍各司,速速与我一同诛灭妖邪!”,却是城隍各司鬼吏阴差赶至。
一时间神光闪耀,法力升腾,阴司法器纷纷应声而动,形成金光屏障,凶魂形成的黑流,如同撞击在中流砥柱,任凭黑色洪流冲击其上,金光屏障仍自岿然不动,些许弱小凶魂更是直接消融。
邢仕禄这边还在摇动太阴神幡,樊绪曾与身侧僵尸又猛然向李奕、崔静玉二人奔袭而来,僵尸在前,兜袍被大风席卷而走,又是一只毛僵,但浑身戴甲,樊绪曾跟在其身后。
崔静玉旋即催动离天剑,一道长达丈余的冷冽剑光,掠向樊绪曾,却被戴甲毛僵右手作锤,一锤砸开。
崔静玉剑诀一引,离天剑化作几丈青蛟,上下翻腾。奈何樊绪曾与戴甲毛僵心意相通,互相掩护,伺机出击,仗着几分合击之术,虽然落于下风,但也能护住不死。
李奕也动了,宽大道袍舒展开,右手捏剑诀,书就雷篆,须臾间林庄起了一阵清风,刹那变作狂风。
邢仕禄兜袍被吹得噼噼啪啪,太阴神幡布幔猎猎作响。
原本太阴早已隐匿,本就黯然无光的夜空,有朵朵云翳汇聚林庄之上。
轰的一声巨响,在夜空炸开,邪修一众抬头看去,原本漆黑一片天地,有青白电蛇翻滚,电光闪过邪修一众眸底,插不上手的九名江湖恶人早已两股战战,几欲逃走。
邢仕禄脸色一冷,从右手指尖中渗出几滴精血,往太阴神幡一抹,口念密咒,倏忽周遭天地间丝丝煞气、阴气、鬼气浮现,又见太阴神幡钻出一张血淋淋的大脸,张开黑洞洞的獠牙大嘴,煞气、阴气、鬼气旋着漩涡悉数被吸入口中,迎风便涨,化作一尊六丈有余大魔,浑身散发黑气。
城隍各司鬼吏阴差悚然一惊,这邪修好生可怖!
林庄上方的黑压压云层,此刻也旋起了漩涡,轰的巨响,雷声鸣动,青色的闪电冲破云层打了下来,天雷粗如合抱之木。
一根粗壮天雷恰好击在邢仕禄处,所幸其心生感应,邢仕禄施了个五鬼遁术,才堪堪避过一劫,原地却炸出大窟窿,更泛起一阵絮乱的电蛇网光。
天雷击下之后又是雷声阵阵,须臾又是两道粗壮天雷倾泻而下,受气机牵引,一道劈在大魔身上,一道劈在凶魂所化黑云之上。
天雷辟邪,最是克制阴邪之物,大魔发狂怒吼,浑身黑气几欲散去。
而浓厚黑云被炸出一个大窟窿,直接湮灭的凶魂何止千百,其余凶魂身上噼噼啪啪,电蛇缠身,黑气散溢,城隍一众鬼吏阴差对敌压力骤然一松。
三道天雷落完,李奕猝然感觉身体一阵虚软,却是周身法力消耗一空,暗道符箓雷法恁地霸道,却又极其消耗法力。
又见大魔倏忽转身面向江湖恶人,漆黑魔手一把抓过九名恶人,不待众人求饶,已然投入口中,囫囵吞下,大魔吸收了血气,才止住了黑气散溢。
邢仕禄又挤出几滴精血往太阴神幡一抹,把太阴神幡投向大魔,后者接过太阴神幡猛然一抖,那太阴神幡竟然化作一杆大枪,作势刺向李奕。
邢仕禄手上得空,凭空虚点数下,但见半空飞出数团碗大的碧油油鬼焰,又化作一张张大脸,鬼嚎着扑向李奕。
李奕御风一遁,让过这一记大枪刺击。
“嗡”
布兜内蚍蜉剑早已悬浮在李奕身后,李奕实则是头一次以御剑术御剑,手法难免生疏滞涩,但当蚍蜉剑滴溜溜一转,破除鬼焰大脸,见大魔又持枪刺来,蚍蜉剑与大枪撞击在一起,发出金石碰撞般的铿锵声响,却是势均力敌。
李奕再次带动蚍蜉剑掠向大魔之后,御剑手法快速提升,一剑复一剑掠去大魔,剑意更浓。
大魔乘刺击回收空档,太阴神幡圆舞,只见指向李奕的枪尖上一只只漆黑鬼爪窜出,纷纷抓向蚍蜉剑,要捏住蚍蜉剑,口中又喷出一团团碗大碧绿鬼火,笼罩李奕与崔静玉二人,以及城隍各司人马。
又见邢仕禄伸手向前虚抓,五道黑气凭空出现,疾速游向李奕,倏忽又化作黑蛇,蛇吻张开,蛇舌弹出,作势咬向李奕。
李奕只得引动蚍蜉剑脱离鬼爪纠缠,又破除五条黑蛇围攻。
此时,远方又有一道神光疾速飞掠而来,城隍房清夫细细感应,却是州城隍于良杰施展神道香火神通,领着下属一同赶至。
“老房,许久不见邪魔歪道作恶,今儿一见就是俩人,你这真是风水宝地啊!”
“老于,废话少说,速速与我诛灭妖邪!”
“江州城隍各司,结锁魂阵,共诛妖邪!”
只见一道道勾魂索射向夜空,结成一道泛金锁魂网,迎风再涨,兜住跟前凶魂,又飞去团团罩住凶魂黑云,凶魂尽数被困。
邢仕禄暗道情况不妙,高声疾呼,“绪曾师弟,速速脱身,不可恋战。”,说完,又挤出几滴精血,书就一枚血红篆文。
篆文一出现便射入大魔躯体,大魔双眼顿时发出两道红光,手上神幡所化大枪连刺,攻击笼罩李奕众人众地祗。
邢仕禄又突然纵身飞起,合身化作一道血光遁走。
樊绪曾暗自发苦,与之相斗的崔静玉早已捏了剑诀,离天剑化作万千,笼罩樊绪曾各路遁逃方向,他只得操作毛僵放弃抵御,双手砸向前方,砸得剑光偶然一顿,自身缩作一团,跟随毛僵欲逃离此地。
众人众地祗正在忙于应付大魔枪击,对于邢仕禄动作,有些始料未及。
却见州城隍于良杰似乎早有预料,屈指一弹,飞出一道金光,后发先至,化作金色法网,要罩住邢仕禄血色遁光。
又一拂袍袖,但见袖口飞出一根淡金色绳索,顷刻间如灵蛇般捆住大魔,大魔顿时动弹不得,嗤嗤冒烟,太阴神幡失去操纵,坠落在地。
樊绪曾见邢仕禄几欲被擒,眦目欲裂,心中发狠,岂料蚍蜉剑滴溜溜一转,李奕已然引动电射向其刺去,待其发现蚍蜉剑之时,倏忽已然被蚍蜉剑穿透眉心,肉身软倒在地。
樊绪曾一死,毛僵身形一滞,也被崔静玉操纵离天剑穿透头颅。
邢仕禄慌乱之下,被金色法网困住,复归人形,州城隍于良杰一招手,金色法网带着邢仕禄飞回众人身前。
见得尘埃落定,李奕只觉浑然一松,遂看向崔静玉,二者相对粲然一笑。
待得李奕要捏剑诀引蚍蜉剑回来,岂料眼前乍然一黑。
在众人众地祗惊呼中,李奕变作白爪黑猫,坠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