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素真心有戚戚,此时又瞅见陆廷之朝赖大宝说道,“那请问赖里正,我等何时前往除去美女蛇比较适当?”
赖大宝神色一肃道,“那美女蛇习惯夜晚出没,故此前我与之约定平日里不去惊扰村民,此番还需等到今夜戌时。”
见陆廷之与宁尧臣同意,赖大宝又与陆廷之、宁尧臣仔细合计今夜谋划,一一敲定细节。
时间已至正午,赖大宝招呼众人一齐用午膳,陆廷之原本有意推辞,但方圆皆是村落,哪里会有酒楼,推托不过,就在赖大宝家中用过午膳。
饭菜简单,陆廷之与陆呦呦以往还真无有吃过农村饭菜的,但胜在有股新鲜劲,农村用膳时也无劳什子规矩,场面热闹,故一众人还是吃得挺愉快的。
只是愉快是相对而言的,李奕与白三就不太愉快了,饭菜是无有准备二者的,要吃食众人丢弃的骨头。
在乡野农村之人看来,给猫给狐吃饭菜,那就是浪费,要损福报的。
李奕抗拒了,但此为常理,李奕也无有发作,白三本是无所谓的,但是先生如此,作为弟子和随从自然要听从先生的。二者都是修行中人,几日不吃不喝亦无不妥。
赖大宝瞧见傲娇的二者,小声嘟囔,“嘿,真金贵。”
陆廷之呵呵一笑,也不解释。但陆呦呦不依了,脆生生地说了句,“猫猫和狐狐是不吃嗟来之食。”,李奕朝陆呦呦“喵”一声,以示赞同。再之后,饭桌上便无人置喙于此。
用过午膳,赖木生便兴冲冲地跑出屋外,却是赖大宝在饭桌上开玩笑似的,随口谈及赖木生的教习问题。
原本是赖大宝胡扯的话题,料想众人也就这么一听,陆廷之却应承下来,利用未至夜晚的闲余时间,教习赖木生识字。
不说能有多大成果,至少写自己名字是可以的。
赖大宝惊诧之时,赖木生带着期待的神色,怯生生搭话,请求陆廷之连同村里的其他孩子也一并教习。陆廷之自然一并应承下来。
即便年纪差不了多少,但陆廷之学识经历已与成人无二,甚至要高出成人不少。
教习的地点就定在了鱼密村里头的大榕树底下。
鱼密村是聘请不起私塾先生的,故遑论《论语》,文字也未必习齐,陆廷之选择《千字文》,作为鱼密村众孩子的蒙学教材,只是时间短促,故而今日只能教习第一二部分。
以“天地玄黄”为始,“好爵自縻”为止,一是阐述人与时代之变,二是讨论为人修养。
此时,鱼密村男女老幼陆续聚拢到榕树底下,不管是孩子,还是年长者都是兴奋不已,但都很安静,视线都集中在陆廷之与赖大宝简单制作的沙盘上。
即便是处于空旷地方,满场尽是陆廷之郎朗声,鱼密村村民都能清晰听得,学习的机会显然十分珍贵,李奕清楚感受到一股惟师惟上的意味。
赖大宝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神色复杂。
陆廷之讲授时除却讲解内容,还旁征博引,故而不仅是鱼密村的村民,就是李奕等都受益匪浅。
随着陆廷之讲授的进展,李奕感应中,陆廷之声音犹如洪钟大吕响彻此方天地,有股浩然之气自陆廷之身上散漫而出,天地灵气似乎也为之极为轻微地激荡。
李奕环视周遭,其余众人包括胡素真与白三也似乎无有察觉异样。
李奕不作他想,细细感受这股浩然之气以及周遭变化,试图相合,频率同调,只是顷刻,已觉着自身精气神隐隐受其冲刷,为之凝实,其用无穷。
只是转瞬,神异效用便消却殆尽。李奕脱离状态,看去周遭,众人无不屏气凝神听讲,恐惊扰陆廷之,眼神尊崇。
太和七年九月十七,是鱼密村永远值得铭记的日子。
鱼密村历经近百年,始播下了读书的种子。
这一日,鱼密村男女老幼齐聚大榕树底下。大榕树,自此唤作“听书榕”。
多年以后,巍巍老矣的赖木生回忆这一日,环顾四周,人如蚁聚蜂攒。
赖大宝有些唏嘘,但身旁老人已潸然泪下,转头一看,却是鱼密村族老赖福根无声泪潜堕。
福根叔平日里无时不板着脸,此刻居然在鱼密村一众老小瞩目之下,如同年方二八的小姑娘一般,哭成个泪人。不知者,不知作何感想。
好在一众老小的视线,都集中在陆廷之身上,倒是无人察觉福根叔的异样。
赖大宝赶紧抚慰福根叔,只是福根叔触电般用衣袖抹了一把脸,瞪了一眼前者,随即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赖大宝无奈讪笑。
待到陆廷之停下授课,场面一度依旧鸦雀无声,陆廷之忐忑问道,“大家这是怎么?廷之可是有讲得不对的地方?”
赖大宝才要说话,赖福根已然恭敬地抱拳行礼,回道,
“鱼密村历经百年,未曾有读书人至此教书。如今,我等终于可向祖宗禀告,鱼密村之人也读书了。”
“我等感谢陆公子教导!”
“我等感谢陆公子教导!”
鱼密村一众老小跟随赖福根高声感谢陆廷之,好一阵子才平复下来,众人看向陆廷之的眼神无不是尊崇。
李奕随陆廷之一起,正处于众人中心,此时只觉心中大震,为之动容。
赖福根话音刚落,在场众人又听得赖大宝大声喊道:“鱼密村男女老幼,都听好了,今日,陆公子是前来助我村除去美女蛇的。”
赖大宝又高声喝道:“陆公子一众,是我等的大恩人!”
“鱼密村,感谢陆公子众人大恩!”
“鱼密村,感谢陆公子众人大恩!”
鱼密村男女老幼又跟随赖大宝长身作揖,其声惊天动地。
没奈何,陆廷之唯有老实受过这一礼,陆呦呦、宁尧臣,胡素真、白三都有些手足无措。
霎时,李奕感应到,鱼密村一众身上似是有某种力量如同乳燕归巢般,汇聚到陆廷之身上,陆廷之随之一亮。
在李奕感应中,此时的陆廷之仿若夜明珠,又如同灯火,散发柔和光芒。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虚室生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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