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人不理他,把刀拿起来,用手指摸摸刀锋,然后又弯腰继续磨。
一阵剑气随风扑向邋遢的磨刀人,磨刀人纹丝不动,拿起旁边的水往磨刀石上一倒。把刀在肮脏的袍子上一擦,一股阴森的杀意泄了出来。
“年轻人,别那么冲动。”
磨刀人往湖里一指,然后低头磨刀。
顺着手指方向望去,郑忘书起初以为是湖心中一块露出水面的石头,定睛仔细看,才发现是一只沾满污血的龙头!
郑忘书胸口一紧,心里一凉:这剩下几条妖龙逃脱至此,难道都被这邋遢疯子杀了?难怪这一湖的水都被染成了红色。
“这湖里的龙头可是敖离近亲?”郑忘书问了一句。
疯子一刀砍杀过来,速度如迅疾之风,完全不像个乞丐。郑忘书拔剑抵挡,一下子被震出十丈开外,他虽然心里有准备,但还是没想到一个乞丐模样的疯子居然有如此刚猛的刀法。
磨刀人刀一挥,指着郑忘书,怒气冲冲地说了句:“敖离那老东西在哪!”
姜白连忙伸出双手挡在郑忘书身前。
“大叔,住手!你不是说别冲动吗!你冷静一下,听我们解释。”姜白语气镇定,心却是砰砰直跳:“你是不是和东海龙族有仇?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杀了敖离!”
磨刀人听敖离被杀,身上的杀意减弱了许多,挽起肩膀滑落的袖子,坐在湖边,看着湖水出神。
过了一会儿,长发散乱的磨刀人说到:“坐吧。”
姜白和郑忘书小心翼翼走近,找了个地方坐下。
男人看了看郑忘书,继续说到:“敖离是你杀的吧?”
“差不多算是吧。”郑忘书点点头:“我重伤了他,然后他被湖里这几个吃了。”
“哈哈哈,敖离啊敖离,你这老东西吃了那么多人,没想到自己最后被自己的兄弟吃了吧。哈哈哈,你小子不错,算是给我出了口恶气。”
刚刚杀意浓烈的疯子,现在忽然间袒胸露乳地大笑,让一旁的两人有些捉摸不透。
姜白问到:“大叔,你和敖离有仇?他也吃了你的家人?”
“就他?我两刀就能剁了他!”磨刀人端详着自己那柄冷锋长刀,轻声说到:“不过我的族人都死于龙族之手却是事实。”
“怎么回事?”姜白关切地问。
“我叫顾潮生,鲛人。”
“书上曾说,鲛人流珠。我以为是传说,没想到真的有鲛人存在这世间。”
“快要不存在了,我就是最后仅存的鲛人,你们人族关于鲛人的传说在数百年前就逐渐消亡,而这,皆因为龙族而起!”
顾潮生义愤难平,言语激动:“鲛人族原本是海妖之主,虽然是妖,但秉性纯良,不喜杀戮。所以你们人族会流传那么多人和鲛人的故事。
而龙族善杀伐,野心勃勃。不仅仅想做百妖之王,更想席卷人间灵气,觅得长生。”
郑忘书接话到:“以你的能力,龙族有何高手能屠杀你的全部族人?你不是说敖离对你来说只需两刀?难道还有远强于敖离的龙族存在?”
“那是因为神明!”提及神族,顾潮生变得气急败坏,站起身不停踱步,说:“他龙族先祖,烛龙九阴也是有睁目而明,闭目而夜的传说的,拥有创世之能的妖族先祖,为何后代居然要委身于天上神族!他们不仅丢他们龙族的脸,百千妖族的脸也被他们丢尽了!
妖有妖的法则,投靠神族,算什么?”而后又坐在地上,喃喃到:“投靠天神,自有天神帮他们,携天界之威能,灭我鲛人一族,实在不费什么力气。
我逃到这洛伽山深谷之中隐匿起来,得以苟延残喘。
昨日那几条妖龙闯进这里,是给我机会出口恶气,宰了他们,扔进这湖里,泄我心头之恨。”
“神族,又是神族……”
姜白叹息,想起神族八百年前借青白祖师魏临渊之手镇压鬼兵的事,说到:“若有一天见到天上神族,我一定当面问问他们为何如此霸道。”
郑忘书说到:“我们来洛伽山是为了冰心草而来,那敖离挡路,还想吃了我们,我与他相斗,重伤之际的他唤来五条墨青巨龙,被我杀了一条,伤了一条,余下的逃到此处,想必是悉数被你杀了吧。”
“对对对,大叔,你在这里,可曾见过冰心草?”姜白接话到。
顾潮生听言,未曾说话,转身离开,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真是个怪人……”
片刻后,顾潮生手里拿着一个袋子,递给姜白。
姜白从未见过这奇异的纱袋,光滑凝脂,轻如蝉翼。
打开袋子,一株灵草彷如鲜嫩春草般躺在里面。
“百年前,我看见这冰心灵草就采了,你们杀了敖离算是为我报仇,就送给你们吧。”
“百年啊……这灵株如此神奇,采摘百年竟然还鲜活依旧。”姜白面露笑容,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奔忙数月,豁出性命的努力,终于得到这冰心草,师父的伤有治了。
“什么灵株,是我这袋子的好处。这叫鲛绡,是我们鲛人所织,这绡纱入水不濡,可保灵株的灵气不散。”
姜白有点难为情,嘿嘿一笑,连忙说到:“是我孤陋寡闻了,是我孤陋寡闻了。大叔,谢谢你。”
姜白和郑忘书起身,向周身污秽,不修边幅的顾潮生行礼。
“走吧,我要磨我的刀了。”
郑忘书看了一眼寒光凛凛的长刀,说到:“这么锋利的刀还需要磨吗?”
“磨了六百年,不磨刀还能做什么?我族还留下的痕迹,除了鲛绡,就只有这把莫名了。”
“六百年?”郑忘书很是惊讶,看了看那把妖刀:“龙族于你,有血海深仇,你不去找龙族报仇,要在这磨刀?而且一磨就是六百年!从这这一湖血水看来,你要报仇,要杀敖离,易如反掌吧。”
“六百年前逃出龙族和神族的追杀时,我的妖力几近枯竭,内丹破裂,命悬一线。若不是这六百年的隐匿修养,哪里还有鲛人存在?”顾潮生话中带着伤感:“若能报仇,哪能等六百年。”
姜白心生怜悯,伸手拉了拉顾潮生的衣袖,说到:“大叔,不如跟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我还有我的事情要做,敖离死了,天神一定会来,我的伤已经好了,我得等他们。”
“大叔……”
“滚!”
郑忘书见势不妙,拉着姜白往来时方向走。
姜白时不时回头看看那脏乱的轻纱长袍,磨了六百年刀的背影,是那么孤独。
“忘书哥,我们是不是不会再见到他了。”
“他靠着复仇的信念苟活至今,抱着必死之心在等待神族再临那一天。我想,这六百年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煎熬。
为族报仇,战死于神族之手,或许是他一直在期待的。”
郑忘书背起姜白,继续说到:“别想了,世间万物都有各自要走的路。顾潮生心中有他的大义,我们帮不了他,更阻止不了。”
说罢,一跃百丈,向岸边而去。
站在东海之畔,月明星稀,冷风乍起,姜白和郑忘书各有所思。
姜白想的回山之后将师父内伤治好,再寻找办法帮柳姐姐进入轮回。
而郑忘书经过这一次搏命之战,虽然凶险,但修为精进不少,他似乎想到了将老头的剑法和青白剑法融合的办法,看见为复仇坚忍六百年的顾潮生,他心里更加坚定,终有一日,他要斩断天下第一的天魔戟。
郑忘书拔出寒江雪,剑气暴涨。
“不知这洛伽山以东会是什么,东海可有尽头?”郑忘书轻声言语到。
“啊?”姜白没懂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一剑,千秋雪!”
无数道剑气从剑尖瞬发而出,从近及远刺入海面,连绵千里而剑势不绝。
伞中女笑声言到:“郑公子,初见你时,这一招千秋雪用了几分力气?”
“约摸……哈哈哈,走吧,回城里休息一下,你别说,那小二的话还真对,我还真有点想他家那花雕酒了。”
三人哈哈哈大笑,披着月色,向镇海城划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