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死后的两个月里，每晚姜白都不能入睡。

她彻夜彻夜地打坐，静心咒念了一遍又一遍。她不明白自己的出生到底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为什么连天上那些不问世间事的仙人都一定将自己杀之而后快，即使付出了七十多位升仙之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为什么世人避之不及的鬼气，在她身上可以流转如此顺畅，还能发挥出十足的威力。

还有那奇怪的血脉到底是什么，姜白很想割开自己的手指看看，她的血和平常的孩子有什么不同。可理智阻止了她，不能因为这一滴血，毁掉这个村子。

“莫非，我真的是仙人口中的恶灵。这一切都是我的诅咒。我的血，我的鬼气，还有我身边人都不得善终......”

姜白内心难安，气息在经脉之中也变得混乱。隔壁的郑忘书察觉到异样，赶紧冲了进来，一举打断了她，并且朝她吼道：

“你在干什么！想走火入魔？”

姜白委屈地抱着哥哥，说到：“我可能真的是仙人口中的恶灵吧，我害死了所有人。”

郑忘书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安慰到：“不要想那么多了，他们死是因为爱你，你也不是什么恶灵。这个世道如此，你不是说要去改变它吗？”

“哥，大师兄说，我满十岁那天仙人会来诛杀我。他千里迢迢来带我走，说明我会死对吧？”

“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赵寒山可以诛杀仙人，你师父可以诛杀仙人，我也可以。”郑忘书摸了摸姜白的头。

“大师兄来找我，意味着来的人是忘书哥对抗不了的吧？或者说，忘书哥，会死吧......”

郑忘书一时语塞。

姜白继续说到：“忘书哥，趁现在仙人还没来，要不你先走吧。”

“你在说什么呢？我郑忘书是贪生怕死之徒吗？还是你根本没把我当你哥！”

“忘书哥，对不起。”

姜白蹲在地上，把头埋进怀里，不断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郑忘书也意识到自己说话重了些，蹲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明确知道了自己死期的姑娘。

“要死，我们也死一起吧。我们相识的人中，不就只剩下彼此了吗？我想像你师父和赵寒山一样，用尽全力去战斗，如果在死前可以酣畅淋漓地打一场，死也无憾了。”

郑忘书把姜白抱着，轻轻地说：“老郑头，为了他的西蜀拼尽心力一辈子，最后连尸首都没能保全。我以前嘲笑他傻，为了一个必将亡掉的国家折了自己的修为，断了自己的神兵，值得吗？

从我知道他死的消息之后，我忽然理解他了。我也明白了他为了非要我跟在你的身边，他是我爹，他对我太了解了。

我无所谓生死，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活在世上，那还不如死来得更舒服些。

所以，我们一起战斗吧。”

姜白听着忘书哥这番肺腑之言，心里好受了些：所有人都为了我而死去，如果我依然无法逃过一死，那就去陪他们吧。就像阿染婆婆和柳姐姐一样，在另一个世界相遇，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姜白重新打坐，让气走遍全身，鬼气已经彻底融进她的修为之中，幽蓝的鬼火随她心意操纵。

“就用这一把火，烧尽这片天空。”

郑忘书见姜白重新燃起了生的意志，打坐在她的面前运起真气，轻轻说到：“算命人都讲究趋吉避凶，偷天换命。你大师兄用自己的命来告诉你这些，说不定就是让你努力修行，等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你可以改变他看到的那个结果呢？”

“忘书哥，我会加油的。”

姜白闭眼答到。

郑忘书除了鼓励姜白，他也告诉自己必须修练更加精炼的剑法才行。

他闭眼思索：上一次和赵寒山一战之中，成功地将青白剑法和蜀道剑法融合而一。虽然埋葬·青城枯塚威力很强，但却依旧被赵寒山压制，如果不是姜白的全力一剑让赵寒山分神，死的就是自己了。

接下来要面对的对手都不再是人族，那各种神通，妖法都可能令人匪夷所思，这些剑法真的能对付得了那些异世高手吗？

郑忘书想出了一条他自己的剑道，和父亲，和张太玄完全不一样的剑道：他要抛弃之前那些繁复的剑法剑招，只用最基础，最快速的剑招，而并非追求威力无穷的极致剑招。除此之外，他花费大量功夫修习剑气，只要将剑气修炼到极高的境界，哪怕最平凡的剑招都可以发挥出极大的威力。

剑气大成，一草一木皆可为剑，摘叶飞花即可杀敌。

面对未知的敌人，抛弃繁重剑招，剑走轻灵，以速度取胜。

这便是郑忘书要走的路。

郑忘书把寒江雪递给姜白，说到：“这个给你，寒江雪可以发挥青白剑法的最大威力。”

“给了我，你怎么办呢？”姜白没有伸手去拿。

“我决定以后就不带剑了，而且，你还担心我吗？我没那么容易死。你的绿竹断掉了，换一把更好的剑吧。”

姜白轻轻摸了一下寒江雪晶莹雪白的剑鞘，仿佛受到了一丝感应。抽出长剑，走出房间，在院子里舞了一套青白剑法。

郑忘书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夹在手指之中：“来，陪你练练。”

二人从院子里一直打到青城山后山之中，手中招式的威力也越来越大，阵阵光影不断划破深山的黑夜。

“忘书哥，接招。”

姜白左手扶住剑身，幽蓝鬼火覆盖寒江雪的剑身，朝郑忘书突刺过去。

郑忘书用树叶去接，接触瞬间树叶就被焚烧。郑忘书心中大惊：鬼火已经运用到如此纯熟了，居然可以烧掉我手中的剑气。

哈哈大笑：“小姐，你的鬼火的确可以烧掉任何你想烧的任何东西，但是我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说罢，身形一闪。速度之快，姜白完全看不清楚人在何处。凭借异于常人的感知，姜白朝着一个方向刺去，却是完全落空。

“你的感知很好，你能感觉到我在何处，但是在你出手刺向我的时候，我已经不在那里了。”郑忘书解释到：“如果我刚刚出手，你已经被我刺了上百剑。”

说罢，放下速度，停在姜白面前。

“你速度再快如何？”

姜白剑势起，盛夏的午夜飘起雪花：“速度快，就让你快不起来！”

可当郑忘书用手指抵着姜白后脑勺的时候，她的自信一点都没了。

“雪飘人间冻结时空，但它却有着弊端，一是异常强大的力量，可以撕开整个领域，比如赵寒山，二是极快的速度，完全脱离整个时空的控制，游离在时空之外，就是现在状态的我。”

郑忘书放下手：“以后记住，用出雪飘人间千万不可大意，因为你不知道，你遇到的对手将是多么强大。”

拉起姜白的手，一跃回到酒馆前。

“不早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