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城市只有星点般的渺小，似乎轻易的就能被踩的支离破碎，止水望的出神。

音陆看着她，声音里听不出起伏，“为什么不杀他？”

止水垂着眼，眼色暗淡，全然没了之前的动人光彩，“他是我同学。”

“他是降妖师。”

冷冷的，不带一丝情绪的话，砸在她的心上。

止水一直认为，自己有许多人保护，生活会保持平静安好，就算有一天美好破灭，但也绝不是现在。

甚至还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现状。

她凭什么？

直到看到真正血腥厮杀的场面，那不带半分仁慈情分的对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绝，来自骨髓里的恨意。

这不是和平年代，至少在他们的生活里，绝对不是。

降妖师的手里有多少同族的鲜血生命，而他们又有多少对方的。

数也数不清。

她终于有些清醒自己的立场了。

就算如此，可哪又能怎么办呢，没有人知道，她也是个人，曾经。

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呢。

——

“小姐回来了…”

一堆听见脚步迎在门口的妖怪，看着眼前的高大男人，有些懵。

视线正好对上飞在半空的鸦青，对方直截了当的开口，“你好，我是音陆。”

大家都没来得及反应…

熟悉的女声自他身后响起，“兄弟，能不能别挡道？”

止水拍拍他的背，秀眉微皱，语气有些不满：“我要血流成河了。”

音陆闻言侧身让道，她走进去，手心里的血滴答滴答的流到地上。

众妖大惊失色。

“小姐，你受伤了，谁干的？”

“我去拿药…”

…

无数个声音一同响起，乱糟糟的，屋子里一时间也兵荒马乱。

去路再一次被挡住，止水定在门口，无奈。

不多时，沉镜抱着猫玉慢悠悠从楼上走下来，看到门口的混乱场面，眸色深过一瞬，笑道：“好了，就花灵去拿药就可以了。”

“先让水水进来。”

男人醇厚低沉的嗓音嗓音从头顶传来，他们乖巧开出一条道，止水如愿踏进客厅，和他一同坐在沙发。

她转头看了一眼，沉镜面不改色的轻笑着，上调的眉眼倾泻无限的风情春光，猫玉满足的沉睡在怀里。

啧啧。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收回眼，音陆依旧杵在面前，她不解，“坐啊，愣着干嘛。”

“抱歉，让小姐受伤了。”他垂下头，对着端坐的沉镜说道。

“嗯…”身边的小妖怪开始端茶递水，沉镜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说：“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如果还有下次，我就把你翅膀给折了。”

止水忙拉他手臂，解释，“沉镜，不是你想的那样。”

“水水，不管怎么样，他比你大，有保护未成年的义务。”沉镜笑容温柔的鬼魅，调笑道：“再说他还没进家门，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止水气急败坏的拍他肩膀，“拐你个大头。”

沉镜端起茶杯，边说：“说吧，老鹰头让你来干嘛来了。”

音陆顿了一下，低着眼皮说：“爹说，为了避免你个老狐狸反悔，让我提前入赘等小姐成年。”

“顺便让我带他给您问好。”

饶是泰山崩于前色也不曾变过的沉镜，手里的茶水也洒了一地。

角落里偷听的众妖们身形一偏，下巴险些砸在地上，脸上全是震惊和茫然。

只有当事妖呈现出了意料之中的凝重表情。

不过这件事，的确他们都没放在心上，以为是玩笑话过去了。

谁会傻到跟一个八岁的小孩谈婚姻大事啊？

没想到沉镜这个不正经的狐狸，还真干得出来。

沉镜喝了一口，放下，“行，可以。”

茶杯瞬间碎成了渣滓…那老东西，急着去投胎啊！

虽说这婚事只是两家私下说好，没几个人知道，但鉴于一族之长的名头，金口玉言不能出尔反尔，他必须硬生生的憋着这口气。

要怪就怪心软是病。当初听着老鹰头在电话里百般埋怨他的小儿子是如何如何的不上进，不爱学习不爱修炼，本来天赋就不是家里的一流，简直是狗肉端不上台面，不知道以后婚嫁该怎么办。

「老狐狸，你说他这个样子以后怎么能有女人看得上他？」对方恨铁不成钢的说。

他被说的耳朵起茧，随口敷衍道：「要不我帮你问问我女儿喜不喜欢？」

对方震惊，「你女儿不是才八岁吗？」

他不在意的笑笑，「我女儿懂事早熟，不行？」

「那你问问？」

…于是有了之后的后话。

止水面无表情的插话道：“沉镜，你就一句话把彻底卖了？”

沉镜笑道：“没关系啊，要是水水不喜欢，我随时可以把他逐出家门。”

“嗯…”

止水粗略的打量了音陆一圈，细细想了一回，才说：“肤白貌美大长腿，还是先留着看看吧。”

众妖欲哭无泪。小姐，你也太随意了吧？

之后吃饭的气氛极其沉重，沉闷的差点让人想拍案暴走。

鸦雀无声，表情愁云惨淡。

对着一个个忧桑表情，止水终于受不了的问：“你们干嘛呢？”

视线一一扫过他们。

花灵：“小姐，你要出嫁了。”

猫玉：“没想到一转眼，你都长大了。”

鸦青：“我…就是不太习惯。”

…

说到第十个的时候，止水做出了暂停的手势。

“…不是音陆入赘到我们家吗？我又不走，你们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

他们默然。

止水转头，“那你呢，沉镜。”

他虽然照常笑着，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同，但就是从头发丝到脚跟都散发着阴森冷寒的气息。

他无谓的耸肩，“我没事啊，我就是在想怎么把那老鹰头给宰了而已。”

止水拍拍身边人的肩头，以示安慰：“…没事，音陆，你就当他们是嫉妒你的美貌。”

对方一脸的不痛不痒，“没事。”

在确定他的表情是真的毫无破绽之后，止水欣赏的赞叹，“音陆，我欣赏你的心大。”

“喜欢+1。”

众妖：“…”

猫玉撇嘴，“我有点吃不下了。”

“不吃把你毛给拔了。”

止水盯着她，嘴角微扬，语气淡淡威胁道：“不吃把你毛给拔了。”

“…”众妖低头狂扒饭。

过往的惨痛经历还历历在目…

小时候小姐的恶魔劲，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