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星怎么这时候来了？不去少爷府了？”木漓在院子里碰见傍晚出现的千星有点讶异，“阁主不是让你日夜守着么，莫不是出了岔子？”

“木公子。”女子行抱拳礼，一本正经，道：“叫千月暂替了，属下来有事向阁主禀报。”

“阁主在屋里呢，你进去吧。我出去一趟。”说罢，木漓跨步而去。

千星走到门前，低头拱手，大声道：“阁主，千星有事禀报。”

而后，千星推门而进。

男子坐在茶台后，小心翼翼，轻轻擦拭着白色玉笛，所擦之处，眸光紧随。

“何事？”

“禀阁主，事有三件。第一件：少爷府那四位，讲得似乎不是云初国的话，有很多听不明白。第二件：秦王府的暗卫无影与属下一样日日监视着少爷府，意欲为何，尚未可知。第三件：今日，四位以姑娘身份现身坊市，且得罪了司天监方首座之子方少爷。方少爷想纳四位为妾，四位不肯，便打了起来。后来灵药谷的风谷主与其贴身护卫川穹出现，救了四位。这灵药谷风谷主向来无迹可寻，灵医馆也是由那白大夫与茯苓打理，今日却突然出现在都城，有些蹊跷。且方少爷在大庭广众之下搬出了皇上与太子，恐怕......”千星似没有感情的机器报告着，并保持低头拱手的姿势。

男子未停手中动作，只淡淡道：“香满楼未有异样，你继续留意少爷府。叫千月跟着去寻灵药谷，此次若仍未查明风谷主真实身份......”

“属下领命。”千星转身退出屋外，顺手关上了门。

千星走后不久，木漓踏着夜色回来了。

他面部有些不悦，推门，带着风尘，径直到茶台前坐定，倒了一盏茶，一饮而尽。

男子起身收好玉笛，点燃了烛火。

木漓喊了一声：“蓝战，方才我去香满楼了。”

男子听见这声，带了些不满，却不恼，似习以为常。

木漓放下茶盏，继续道：“蓝战，音音与若离，止语三人住一间屋子，还是通铺。且那香满楼的后院还住着男子。蓝战，你将音音换回不成吗？音音从小娇生惯养，怎能过那样的日子！”

“你可看见音音不悦？”

“这倒未有。反而上台很欢喜。”

“可曾见音音受欺侮？”

“今日见着她与他人相处倒是并未有何不适。”

“可曾见那掌柜谩骂？”

“未有。”

“既如此，安心便好。”

“......”

木漓一时不知如何，他是看不得蓝音音受苦的。但今日爬墙头却未见半分不好的情绪，面对蓝战的问话，半晌，便也只说了句：“蓝战，你与音音是否亲生兄妹，着实有待商榷。”

说罢，起身，回了屋。

蓝战摩挲着左手拇指的墨玉扳指，三人自幼一同被师父抚养成人，又何尝不知身为女子，音音自小锦衣玉食，从未被亏待过半分。木漓对音音的情意，蓝战也是一清二楚的。只是师父的遗志，还需要传承。阁内事务也不能耽搁，自家妹妹又是要与男子一较高低的倔性子。此番任务音音势必要完美收尾才肯罢休，即是如此，木漓又何苦纠结。

思虑一番，蓝战衣袖一挥，烛火熄灭，立于窗前。

今夜星辰与月，微凉。

“战儿，为师就将千机阁交予你了。你性子淡薄，最为合适。搅弄风云，处处杀机。今生不得违背上意，否则千机阁将万劫不复。音音与木漓，你也要好生护着。为师一走，他们便一并交予你了。如日后有难，去福音寺找慧净方丈，他会助你一臂之力。”

“蓝战，老阁主既已将千机阁传于你，你可知身上的分量？”

“臣，了然于心。”

“老阁主与朕乃过命之交，还望你莫要辜负老阁主一番心意啊。”

“臣，自当尽心。”

“讲来，月儿当初也曾随朕出生入死，朕知你还有个妹妹。待她及笄，朕定将她与朕的皇子赐婚，也好对你母亲有个交代。”

“臣妹自幼跋扈，难当皇妇。”

“哦？蓝卿这是对朕的眼光有所疑虑啊。”

“臣，只述事实。臣妹刁蛮，难登大雅。”

“罢了，待你全盘接手千机阁后再议。此事不急。”

“哥哥，师父是死了吗？他们都讲师父死了，再也回不来了。音音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哥哥，音音只有你和木漓哥哥了。”

“哥哥，音音今后一定好好练武，成为哥哥的左膀右臂。”

“哥哥，此次任务我跟两位姐姐去吧。正好去历练历练。不能让哥哥一人承担。哥哥放心，音音定不负哥哥所望。”

“蓝战，师父走了。便只剩下你我能护着音音了。”

“蓝战，千机阁乃师父心血，却终究只为上意而存。牵一发而动全身。”

“蓝战，上意难测，这个位置如坐针毡。刀山火海，木漓与你，风雨同行。”

记忆似泉涌，绵延不断。

“蓝战，大清早站在这里作甚?啊！你竟是一夜未眠吗？”

“无眠。”

“你不会就在这站了一宿吧？”

“......”

“得，我给阁主尊上去打盆水洗把脸。”

腿，有些硬。蓝战缓缓移着步子折到椅子旁，扶着把手慢慢坐下，背脊笔直。

“你说你整宿站在这里，在想些什么？”木漓端着盆从门外走近，絮叨着，“我从来竟不知我们阁主尊上，会无心睡眠，这天下有何事能耽搁你蓝战歇息。任我想破脑袋我也不知。”

蓝战并未理会，只是拿起盆里的布，拧了拧，而后，在脸上轻擦着。腿上的酸痛些许缓解，他把布随手扔进盆里，站了起来，道：“秦王那边如何？”

“除去派了暗卫监视少爷府之外，并未有异样。也是与往常一样，偶尔九皇子会邀秦王去欲仙阁，依旧只是找琴棋书画四人听曲下棋，吟诗作画。”木漓撤下盆与布，仔细答着。”不过，秦掌柜来报，讲前几日景瑞园住进了一行西域人。据说这镇西将军千挑万选了一个大美人准备献进宫里，如今美人与护送的护卫队伍是一起下榻在驿馆的。也不知这景瑞园住的那些人有何关联。”

“太子妃已定，开始起风了。”蓝战径直走向屋外，竹林里传来一阵风声。

木漓也顺着走到屋外，望着荡漾的竹海，道：“如此说来，你让千星去盯着少爷府，让音音她们去香满楼，也是因为不知这风从何来了？算下日子，南域的消息也该到了。”

蓝战并未言语，只是闭上了双眸。

木漓走到回廊坐下，自顾自地言说着：“这景瑞园的生意被香满楼截去不少。消息可是不比从前多了。就连欲仙阁的客人也都赶着去香满楼一睹芳容。你把音音她们安排进了香满楼，倒让她们帮衬着抢了自家的生意。不然也不会出了这香满楼四绝的名气。”

“歇息了。出去。”蓝战忽而转身要进屋。

木漓见状，连忙道：“你歇息就歇息，赶我出去作甚。”

“香满楼的酒是另一绝，你不去尝尝？”蓝战背对着木漓，冷声道，“香满楼那边也该有消息了。”语毕，蓝战便回了屋，关上了门。

木漓怔了怔，这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去瞧音音了？回过神，飞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