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浅抬头看了看上空,虽仍旧是艳阳高照,可这太阳却是灰蒙蒙的,依旧是一股难闻的血腥味,迟疑道:“确定.......还有活人?这地方,怎么生存?”
“只要不出门就可以,怨灵不会进屋。”夜芊月道。
“为什么不进屋?”沉浅心想,一个怨灵还能这么懂事。
“因为太痛苦了!”夜芊月道:“他们只会痛到四处飘散,不可能会待在狭小的密闭空间。”
“怎么了?”影厉腾的一下突然坐起来,四周看了看,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了?”再看向抱着头蹲在地上的沉霜道:“他又怎么了?”
看来是恢复了一些神志,沉浅瞪一眼影厉,取笑的语气道:“你刚刚哭的很丑!”
“哭?我怎么可能会哭?”他像是受到了冲击一般的看向江南,江南愣了愣道:“你入魂魇了,哭的......还好,不丑。”
“哈哈哈......”沉浅大笑,不免加了一句:“明明很丑。”
“难道就我一人入魂魇了?”看向沉浅问:“这小丫头怎么会好好的?”
沉浅也是疑惑,自顾自的发问:“为什么我们三个没事?”
江南思索半分,不自觉的摸向背上那把剑道:“玄天剑辟邪气,想必阻隔了一部分的怨气。”
“那我们呢?”沉浅再问。
“我没有记忆。”风痕淡然道。
魂魇的幻象是每个人回忆里最想回去或者是最惧怕的瞬间,可对于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来说,他必然不受这魂魇的控制,可全身而退。
“你也没有记忆?”夜芊月问。
“我当然有!”沉浅道:“我连小时候的事情都记得清楚。”虽然很淡,那部分记忆淡到好似随时会不见,但却真实存在。
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炼寒鬼才收养,教她武功,教她打架,跟沉霜从小打到大,后来,沉霜就一直让着她了。
记忆里的炼寒鬼才不同于现在的炼寒鬼才,他会藏一些好吃的东西待沉夜和沉霜睡了之后悄悄拿给沉浅,因沉霜带着沉浅喝了酒而罚沉霜跪了一夜。也正是因为如此,纵使世人如何看待黑煞殿,如何评价炼寒鬼才,沉浅都觉得只是因为他们不了解而已。
为何沉浅不受魂魇控制,谁都没个定论。不大一会,沉霜和小丫均清醒了过来。沉霜满脸疑惑的看了看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银丝线,抬眼望着沉浅出神。
“我要不拉着你,你就得撞树了。”沉浅说。
她还未来得及收回银丝线,又是噼里啪啦一顿,银丝线四下崩裂。
沉浅怒了,转头对上风痕道:“我知道我的银丝线于你无用,但能不能温柔点,虽然它能自动愈合,好歹也会疼好不好?”说着摸了摸自动愈合好的银丝线,重新绕回了自己手腕。
沉霜却惊了,银丝线怎么可能会断!无论多锋利的刀剑都不曾伤它分毫,现下却断的这么碎!
“他如何能解得开?”沉霜问。
“我也不知道。”沉浅答。
“师承一处,固然可解。”江南突然出了声,思索半分问道:“沉浅郡主,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是否认识一个叫谢羽晨的?”
“不曾。”沉浅径直道。
“这倒是有趣。”江南道:“银丝线可是谢羽晨的法宝,你若不曾认识,又是从何而来这银丝线的?”
“银丝线是义父传授于阿浅!”沉霜道:“我们黑煞殿的法宝,跟什么谢羽晨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也是。”江南再道:“谢羽晨再大度,怕是断然不会收黑煞殿郡主为徒。”
这话,沉浅却是不爱听,问:“黑煞殿怎么了?又跟那谢羽晨何仇何怨?收黑煞殿郡主为徒是很难堪的事情吗?”
“何仇?”江南笑了两声道:“灭门之仇。”
突然一声划破天际的哭声惊扰了众人,仿佛这座死城突然一下子活了过来。二话不说,沉浅冲着哭声而去。
只一声,哭声便再也没有了。整条街道出奇的静,别说哭声了,这会风痕却是连一点人的气息都感觉不出了。
影厉随手推开了几扇门,顿时一股恶臭味飘散开来。家家户户屋子里都放着几口破旧的棺材,一个窄小的房子里横七八竖躺着人,大都尸体已腐烂,死了有些许日子。少有几个还有微弱呼吸的,也只能勉强睁开眼,气数已尽,神仙到了也无能为力。
“他们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魂魄离身,永无来世。”夜芊月站在门口,她似是对此情此景早已见惯,并无惊讶却倍感痛苦。
一个婴儿清脆的哭声再次震撼了这整座城,沉霜跌跌撞撞从屋内冲出去,这次他听清了这哭声的位置,其余人紧跟身后。
同样是一间破破旧旧的窄小茅草屋,一两三岁的小孩趴在两具尸体上,那尸体应当是孩子父母没错了。父母不知何时去世,手腕是割伤的痕迹,想必这孩子能活到至今或许是靠这点血续命了。
沉霜捏紧了拳头,有些颤抖,此情此景,总能让他最为触动。几乎无任何考虑,沉霜轻划破自己的手指,上前蹲下来细心的喂给孩子。不大一会便抱着这孩子出来,沉浅犹豫半晌道:“你要带他走?”
“留在这里撑不了两日。”
“可你带着......”
“阿浅,带着他。”不是征问,而是我要带着他。
沉浅便不再作声,先不说谁都不清楚前路究竟是什么模样,他们这一行人要如何护着这毫无功力的小孩走出这苍无凌安城,再者,黑煞殿怕是也未必能留得住他。
只是,沉霜的话也有道理,这孩子留在这必死无疑。
沉浅觉着她的脸实在是痒的厉害,趁大家不注意,她轻取下面纱,被左侧方的一面破碎镜子吓的不轻,不免“啊”了一声。转身看向风痕,揉了揉眼睛,半晌道:“我没瞎吧?”
风痕也是惊了半晌,迟疑良久:“毒解了?”
“如何解?”
风痕不语,不着痕迹看向影厉的方向,只见他眯着眼似乎正在向夜芊月盘问着什么。察觉到注视的目光,影厉朝这边看过来,笑嘻嘻道:“我就说,我这毒说不定也能解!”
沉浅往前走了走问:“你怎会有腐液的解药?”
“哎,那可不是正儿八经的解药。”他摆了摆手道:“我只是胡乱炼制用来玩的,只是你运气比较好罢了。”
“腐液只是药性强,寻常的解药里面只要再加上少许的墓地苔和宁神花即可,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夜芊月说。
影厉看向夜芊月,眯眼道:“这可不,这位姑娘倒是很早就研究的明白。只是非少许,墓地苔和宁神花均需严格控制药量,否则只会加重伤势,一分一厘的偏差都不允许有。况且知晓这两味草的并不多见,姑娘可是个神人。”笑了笑继续道:“你说这里原先是药王门的一处福地,药王门以医者闻名,我没说错吧?如若姑娘非药王门中人又怎会如此清楚二十年前的事情?”
“没错!”夜芊月倒也不想隐瞒什么,承认的干脆,说:“二十年前,黑煞殿要灭了我药王门,药王门世代行医救人,却是医者无法自医,落得如此下场!”
沉浅眨了下眼睛,这怎么又跟黑煞殿扯上关系了?心想,义父当年究竟灭了几个门派呀!
夜芊月转而看向沉浅道:“我与黑煞殿仇深似海,沉浅郡主,还望你自重!”
“芊月!”风痕出声:“此事,与沉浅无关。”
沉浅满意的点了点头,二十年前,她不过才三四岁,大概还在哪个街道行乞要饭,这账怎么也算不到自个头上。
却不料夜芊月继续道:“二十年前,我尚且也是孩子,我愿意承接那灭门的仇恨,为何黑煞殿郡主不能偿还黑煞殿所欠的罪孽?”转而看向风痕道:“风痕,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为何会跟黑煞殿的人在一起?”
“志同道合,故而同路。”风痕道:“芊月,此事出去再说。”
这志同道合......倒是有点敷衍。沉浅心想,你们的志和道,均是要与黑煞殿为敌,而她,却是誓死也要守着黑煞殿的,这还真是志不同道不合!
“救命......”又是一声喊叫再次提起了众人的警惕,岳晨七第一个反应过来道:“是玄儿!”
沉浅辨别声音方位的能力往往比旁人要上一些,故而她是第一个找到颜若玄的。
只见颜若玄被一个浑身披着铠甲,看起来坚不可摧的怪物掐着脖子,那怪物又高又壮,比那小鬼的参天大树还要粗上几分。
沉浅隐约觉得这或许是个人,却又不太敢确定。高大的影子长长拉在地面,停在沉浅脚下。
颜若玄涨红了脸,吃力的哽咽了一句:“妖女......”
“都这时候了,你能不能说句好听的!”沉浅喊道。
那怪物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一般,随手一甩颜若玄便被他横空甩了出去,转而直冲沉浅而来。
沉浅一惊,一脚踢上那如同铜墙铁壁的身体,踢的她脚有些发痛。转了个弯,绕到身后,一把匕首快准狠,用尽十分力道刺下去,却不料被那铠甲弹了开来。
她用了全力去刺,故而被弹开的时候也是力道足够,甩出去好远,撞在了一个坚实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