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浅装模作样的往自己兜里摸了摸,半晌很不客气的回:“我没钱!”
店小二脸色铁青,指着沉浅,“你说什么!你......你你你......”
沉浅突然想起了什么,没钱可拿别的东西来换,在那醉风楼小鬼说的。转身看了一眼风痕,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走,顺着他的衣兜摸了摸,果然,羽弦。
羽弦的尖端戴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状物体,想来,是用来隔绝毒了。沉浅小心的抽了两根出来,转身扔给店小二说:“这玩意保命,比银子重要。”
店小二一脸疑惑,再低头看了一眼风痕,心说,我怎么就这么不信,保命还能保的危在旦夕。
沉浅耐心的向他解释了半晌:“不管何人,只要来者不善,去其尖端这个透明的东西,趁其不注意,扎他身上即可。当然.......”想了想又道:“如若你命不好碰上一个浑身盔甲的壮汉,还是放弃吧,能跪就跪,能求饶就求饶,能装死就装死......”
当然后面这几句,沉浅自觉应当不用她提醒,店小二的觉悟肯定会比自己强。
店小二似懂非懂的两手举着两枚羽弦,再一次的跑了...
.....
风痕这一睡,睡的足够久,算下来,已然有十天半个月了。店小二跑了,这家客栈沉浅就是十足的老板,当然,没有一个店客。
杨城的人不知从何听来了一字半句的传闻,几乎跑的干净,只剩少些老弱妇孺实在体力不支,便整日闭着眼等死了。
门前经过的老奶奶眼瞅着沉浅,泪眼婆娑的问:“姑娘,你怎么还不跑?屋里那位,不要管了,逃命要紧呐......”
沉浅僵了僵问:“这样......不太好吧?”
“我儿子都跑了.......”老奶奶叹口气道:“唉.......姑娘真是情深义重啊,我那儿子......唉......”一路叹着气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了。
情...深意重?这个这个,倒也不是......沉浅抓了抓自己脑袋,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再回头,风痕却是醒了。
沉浅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欣喜,无奈只得朝着门外虔诚的拜了两拜,就当拜那庙宇里的谢羽晨吧。继而大步走到床前,瞅了两眼风痕,道:“谢天谢地,你活了。”
“都跑了,你不跑吗?”莫名其妙的风痕问了这么一句。
多半是门外那老奶奶说的话被他听了去,沉浅莫名脸有点烧,偏过风痕的注视道:“当然......不是什么情深义重的鬼话,我凉华妖女沉浅怎么能丢了伙伴自个逃命,这种事我一向不干!”
风痕却是笑了笑,倒有点让沉浅摸不着头脑。
“幻影门没有跟着我们?”风痕问。
“抱歉。”沉浅道:“我带着你稀里糊涂闯进了现如今这世界最为危险的地方,人都拼了命的往外跑,谁还敢往杨城跑!”
风痕却是摇了摇头,再问:“这几日,有没别的消息?”
“能有什么消息?”沉浅说:“就算有,也跑不到杨城的。”
倒是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杨城给封了起来,总之孙三跑了已有大半个月,再也没了音讯。
沉浅再问:“你饿了吗?我去给你找点......你能不能别动?”
瞅着风痕已然半坐了起来,沉浅厉声道:“先趴着,存点内力支撑吃饭!”
撂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出了门,不大一会当她再进来的时候,只见风痕已经下了床。
“喂喂喂!”沉浅急了,说:“你整天憋着气,不累么?就那样躺着,管什么软绵绵还是软踏踏,反正又没有人嘲笑你。”
风痕愣了,倒不是他真的在意什么,只是如此直白,让他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你看着我干什么?”沉浅没好气道:“反正我都看完了,再难堪的样子都见过,你做什么这会要硬撑!”
风痕告诫自己不再去细细研究什么叫都看完了这句话,神色疑惑的盯着沉浅手中黑乎乎的一团东西,半晌才问:“你这是......什么?”
“我告诉你,我们锅底要见底了。”沉浅道:“这些日子靠着店小二那点积蓄也算没有衣襟见肘,但现在,我养不起你了。”
“......”
“哦,对了......”沉浅转身再道:“这些东西,是换的,用你的羽弦。”
风痕继续盯着那黑乎乎的一团东西,顺手接过离得好大远闻了闻,问:“你就吃这个?”
听闻风痕夸张的询问,沉浅突然鼻子酸了,她就这么瞅着风痕,哭了......
越哭越难过,想她大名鼎鼎的凉华妖女,黑煞殿郡主,向来都是女儿身抵得过堂堂男儿,如今,却是因为饿哭了,传出去,她不得先行把自己埋起来。
她甚至不知道柴火应当从哪个口塞进去才能加热,亦是不知炒菜还有什么步骤,往往都是一顿乱放,有什么往里面加什么。桌上那些瓶瓶罐罐她也分不清究竟叫什么名字,总之统统加上一些,结果就是这样。
店小二刚跑的那两天,沉浅啃了两天的胡萝卜,到第三天的时候,她终于吐了,稀里哗啦吐出来的都是萝卜渣,看来她的胃实在是不太愿意接受这东西。无奈,才鼓起勇气去研究厨房。
可如今......
沉浅抹了两把眼泪,吸了吸鼻脱口而问:“你嫌弃?”
“不......也不是......我是说......”说什么,风痕自己也不清楚。
“你果然嫌弃。”沉浅憋着嘴泪眼汪汪道:“那不是饿嘛.......”说完,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见沉浅这般模样,风痕实属无奈,手足无措,只得连忙抓起旁边一双筷子边往自己嘴里喂边道:“是是是,饿,我也饿,不是嫌弃,我是......”
沉浅猛地抬起头,见风痕噎着一口饭,抓着碗的手越发用力,脸色越来越青,就是没有咽下去。
沉浅黑着脸,想把他手里的碗拿回来,却是死活都未拽动。
“吐出来!”沉浅命令道。
风痕转身一口喷出来,再看,却是一口鲜血。
“我没下毒......”沉浅呆了,转眼又是欣喜:“瘀血?”拍了拍风痕的背道:“小鬼,好了好了,这下你死不了了。”
......
近几日的杨城,阳光明媚,大有一片好风光的样子,沉浅都有些怀疑,她让店小二跑路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
杨城有一处戏台子,被抛弃的三三两两老奶奶整日就坐在那戏台子上,一脸愁苦,在等着生命的尽头。
沉浅躺在戏台的一树墩上,眯着眼看着这烈阳。突觉困意来袭,刚眯了会,再一睁眼,吓的她从那树墩上咕噜一下滚下去了。
“阿离,回家吧。”面前人说。
白亦?沉浅一想完了,风痕暂且毫无还手之力,若是白亦今日里执意要杀了风痕,可是谁也挡不住。
等等......他刚喊自己阿离?还说回家?
沉浅警惕的盯着白亦,却见他又是另外一番模样,温和的冲着她笑。沉浅纳闷了,自顾自的问:“这里不是又有魂魇吧?”
“没有。”他却是答了,随即一手抓着沉浅便往一侧走去。
“等......等等!”沉浅反抗,却是抵不过。
左手银丝线一动不动,沉浅甩都甩不出来,真是奇了。大骂道:“你怕他干什么!”
银丝线如死一般依旧纹丝不动,断残倒是探出了一只脑袋,瞅瞅沉浅,再转眼瞅瞅白亦,一脸无畏的又缩回了袖子,扭动了一下身子,仿佛在说,没事,你死不了。
沉浅一脸茫然的问:“你把他们怎么了?”
“阿离,弱者见了强者当然会觉得保命要紧,为何要问我这样的问题?”
“可断残不会!”沉浅反驳道:“断残不是怕死的蛇。”委屈道:“也是第一次,它竟不管我的死活。”
说罢,断残又探出一直脑袋,沉浅啪的拍了一巴掌。断残摇晃着脑袋,缩了回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沉浅问。
“回家。”他道。
“我们商量一下?”沉浅眼巴巴道:“我们走反了。”
黑煞殿本应往东走,但白亦却是拽着她一路往西,往西,却是走往清虚的路。但白亦却是一路无话,心思深沉。
他们爬上了一座如尸坟一般的地方,这地方不仅寸草不生,又是弥漫一种诡异说不上来的感觉,眼前一堆一堆凸起,根本无处放脚,极其荒诞。越走白亦的脸越发阴沉,沉浅心想,这绝非是一个好地方。
左手银丝线开始抖动,却是不曾出手,躲在袖中微微颤抖。直觉告诉她,不要好奇,还是跑最为可靠,再者,风痕重伤还待在杨城,总不能这么置之不理消失吧。白亦却是一眼便看穿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堵住了她所有逃跑的可能。
“我说......”沉浅道:“你带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这明明要比那凌安,比那杨城看起来还要可怕,别说人了,鬼都不愿意留在这里,这就是......”
“这是我的家。”白亦突然道,双目无神般的盯着前方。
沉浅惊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轻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那年阿离,不过才十九岁。”他喃喃自语道。
沉浅再转身看向身后,依旧是凹凸不平的如同小坟堆一般的东西,想来温离必然是一个极讨人喜欢的女孩子,死后这么些年却有这么多人如此挂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