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饭,舟舟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带着一袋钱出去逛。
在侯府中转了转,反而去了演武场。
夏日白花花的阳光照在青石板上。
舟舟眯眼睛看了看靠墙的那棵大槐树,踩着树干三两下爬了上去,坐在被浓荫覆盖的墙头上,朝着演武场看过去。
数个少年,正在两个教习的指点下,练习枪法。
烈日当头。汗水滴下去,都能听到石板上发出一声刺啦的声响。
周让手里提着两个石桶,正在大太阳底下扎马步。
“给我站直了!晃什么晃?”一旁的武师提着一根油黑的鞭子,狠狠抽在周让身上。
周让纹丝不动。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带了只小王八之后,那些鞭子抽在身上,似乎真的不怎么疼了。
王小九:……爷的千年王八壳,不是放着好看的。
本来应该完全不疼的,但是王小九公报私仇……不,王小九振振有词。
怎么能完全不疼呢?
这样周让指定会怀疑祖宗的身份。我们做神的,最重要的是低调,不能暴露。
…
旁边武器架边,绿荫浓密。几个华服少年聚在一起嘻嘻哈哈。
“二哥这马步扎得不错,挺稳的。”
“周二爷这马步也扎了有一个月了吧?”
“听说,昨天齐六他们好心约了二哥去喝酒。谁料二哥酒气上头,把齐六他们打了一顿,血流了一地!”
“哟,太吓人了!我昨天还说二爷字写的不好,我会不会被打呀?”
舟舟眯着眼睛。
一边吃着从厨房摸来的点心,一边把那些人的脸全都记下来。
姓程的武师说道:“二爷根骨的确不错,马步再扎几个月,就能练习基本拳法了。”
众华服少年听闻,又是一团哈哈大笑。
马步扎了小半年,期间什么东西都不能学。
周二可已经快十八了,正常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家里有门道的,都已经放在军中历练了。
人都说东平侯府的老夫人宠爱他,这么看来,这宠爱也很值得回味嘛。
周让回京这些天做的事,作为周家近亲,他们也都有所耳闻。
这样从小缺少教养的妓生子,的确得好好教导一下。务必得让他明白,什么叫做规矩。
周让在演武场,顶着大太阳站了两个时辰。
后半个时辰,他站姿略为不稳,又被抽了好几鞭子。
姓程的武师看了看头顶太阳,“先歇了,去吃中饭。下午再来。”
-
舟舟在演武场外等着周让。
“你怎么不反抗呢?”她问。
以前在禹县,他脾气出了名的火爆,谁都不能惹,惹了就爆炸。
周让接过她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汗。
“安心玩你的,别瞎操心。你哥以后会让你享福的。”
左不过吃些苦头,到最后,他们还是得教他真功夫。
把他从禹县弄回上京,是要撑住东平侯门庭,不是要养个废物。眼下不过是看他身上的刺不顺眼,想给他磨平罢了。
些许磋磨,他受得住。只要能为老娘报仇,什么苦,他都受得住。
…
舟舟提着钱袋子,面色严肃地出了门。
这天晚上,舟舟回来的很晚。
她一跨进院门,就看到院落那棵金桂树底下,长手长脚的周家二爷冷着脸从石椅上站起来。
手里还提着一根细长的藤条。
这几日晚上,趁着夜间微凉,周让总会在桂花树底下打几遍拳法再入睡。
——他们是没教他功夫,但同在一个演武场,教别人的时候,总不能不让他看。
周让在武学上颇有天赋,尽管只是看了几遍,也已经记住了大概。
往常这时辰,正是他练拳的时候。
啪的一声脆响,藤条抽在地上,抽出一串烟尘。
周让冷笑,“挺能耐啊你,还学会半夜三更不着家了?”
那模样,活脱脱便是当年,陈萍提着杀猪刀坐在院子里等周让的情形。
舟舟默了默,对周让说:“你且等等。”
然后她一转身,跑出了院子。
周让:“??”嘿,我这暴脾气,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等他把袖子挽好,舟舟提溜着两个人从门外走进来。
砰的两声闷响,把这两人丢到周让面前。
倒是把周让吓了一跳,本来要揍她的气势都弱了下去。
他眼睛一眯,眸光格外锐利地盯着地上已经昏死的两个人。
“这什么人?打哪儿扛过来的?这两个可是男人!”
舟舟:“这是我给你请的拳师。我问过了,除了宫里,上京城里就数这两个人最厉害。”
谁知道这拳法最厉害的人居然那么忙,她守到天黑,才摸着空隙,把他们打晕带回来。
周让沉默了。
手里握着的藤条一下下抽着掌心,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拳师?整个上京城,除了宫里,就属这两人最厉害?
关键是……看不出来啊。
昏在地上,死狗一样,又沉又臭的。什么拳师,可别是被骗了吧。
他刚这么想着,就见舟舟上前去,啪啪,两声清脆响亮,抽在昏迷的两人脸上。
那两人幽幽醒转过来。
一眼看到舟舟,再一眼看到提着藤条的周让。
两人顿时紧张地缩在一起,“你谁?这哪儿?”
周让:“……”更不像了。什么拳师这个德行?
舟舟认真道:“是真的。你被他们揍一顿就知道了。”
“……那倒不必了。”周让轻咳一声。
“既是这么厉害的拳师,你是怎么把人请来的?事情都谈妥了?”
舟舟:“谈妥了。”
说着,她从荷包里掏出两个龙眼大的夜明珠来,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小院月色皎洁,那明珠的光芒温温润润,照得人眼睛发直。
舟舟一人发了一颗明珠,对着周让点点下巴。
“教他练拳,一天一颗夜明珠。可以吧?”
莹润微凉的宝贝就握在自己手里,看了看不远处绷着张小脸的小丫头,再看看提着藤条的少年郎。
两个拳师对视一眼,迟疑着点头。“……愿意。”
怎么来这里的都不知道呢,反正不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只是教拳而已,犯不上拼命。
万一惹恼了背后的人,直接把他们杀鸡抹脖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