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舟小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对周让说:
“你不是想学么?赶快学吧,好好学。”
周让:“……”
两个拳师除了脖颈有些酸痛,身上并无异常。再加上收了钱,也很快抖擞起来。
他们比划了几套拳法,周让眸光顿沉,是真的。
这两人有真才实学。
一时间看着舟舟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舟舟抢过他手里的藤条,朝地上狠狠抽了一下。
骂他:“愣着做什么?学习啊!”
周让:“……哦。”
有些事情,他从来不愿细想。
他和舟舟在一起住了五年,吃着老娘煮的饭,从葱茏的稚年一起成长了五年。
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但对他周让而言,唯有舟舟是与众不同的。
无论她有什么秘密,在他眼里,她始终是禹县那个,跟在他身后一起上街买糖的小丫头。
周让松开攥着的拳头,缓缓吁了口气。
……他还不够强大。现在反而是舟舟在照顾他。
没关系,他会加倍努力。总有一日,他会护住舟舟,让老娘在九泉之下再无挂碍。
。
自那以后,舟舟三不五时的,就会从外面提过来一两个人,给周让开小灶。
拳脚,枪术,刀法剑法。
周让从最开始被揍得鼻青脸肿,渐渐麻木,最后变得习惯。
怕他白日里上课,晚上还要补习,精力消耗过度,每晚临睡前舟舟都会给他喝一碗加了甘露的蜂蜜水。
——周让并不知道实情。
他体质被甘露淬炼,武艺进展神速。听得各位武学师傅对自己赞不绝口,便也得意起来。
还真以为自己便是话本里说的,骨骼清奇,数百年也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
为此,王小九不知道翻了多少白眼。
周让沉迷练武,日子过得很充实。
有王小九陪着,舟舟也放下心来,继续在上京城闲逛。
不知不觉间,街边的树梢泛起黄意。暑热消减,夏季眼看着已经过去了。
在进上京城之前,舟舟的预感非常明确。
她的龙珠就在上京城里。
进了城,反而感觉不到气息了。就好像有东西刻意蒙在龙珠上,阻挡住她进一步寻找。
…
斜阳从琉璃海的水面上缓缓坠落。
舟舟穿着樱粉色的襦裙,坐在柳荫下的青石岸边,慢吞吞吃着凉粉。
琉璃海不是海,是一片很大的湖。
每到夜晚,湖面上画舫云集,灯影摇曳,整片水域流光溢彩,数不尽的风流富贵。
舟舟喜欢有水的地方。
润泽的水汽让她身上每一片鳞片都是舒展的。
嫩白的脚丫子在湖水里晃了晃,一片凡人看不到的金光朝湖面荡开。
很快,几条巴掌大的金色鲤鱼划开水面,噗嗤嗤朝她游了过来。
这片水域中生灵茂盛。让舟舟这外来的小龙神也觉得心中欢喜。
夜色降临,天上的星河映着水上的灯河。
华灯高悬,尘世间又一日的繁华热闹,拉开了序幕。
舟舟吃完了凉粉,准备回去。
“舟……舟舟?”一道不确定的,试探声音,从柳荫外传来。
舟舟抬头看过去。
是个四十余岁的妇人,穿着不合身的皱巴巴丝裙,嘴唇涂得像刚喝完鸡血。
那人看到她的脸,越发不敢认了。
脸上带着笑,问舟舟:“你可是,姓陆,叫陆遥舟?”
舟舟迎着她打探的目光,“嗯。”
“哎呦!”那妇人一拍大腿,叫了出来。
“舟舟哎,我是你娘呀。”
“别说,这京城地界,就是养人。瞧瞧你养的,活像个富家小姐,娘一时间都没认出来。”
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一边欢喜又亲密地去拉舟舟的胳膊。
一拽之下,居然没拽动。
不能够啊,她每日给人浆洗衣服,力量可比一个连碗都捧不动的小丫头大多了。
“你有什么事儿?”舟舟倒是看她第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陆遥舟的继母。
那个因为养不起孩子,撺掇着陆遥舟的生父,将她送到周让家门口的女人。
见舟舟神情冷漠,话语疏离。妇人有些讪讪的。
“舟舟,你这是……不认娘了?”
她抬手擦拭眼角。
“娘知道,你现在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了,娘也不该来你跟前碍眼。但是,娘也是没办法啊。”
她掐着自己的大腿,挤出两滴眼泪来。
对面小姑娘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毫无感情地看着她。
所有自作聪明的算计,在这双明亮眼睛凝视之下,都无处遁形。
妇人暗骂着,脸上做出悲戚的模样。
“舟舟,是你爹,你爹生了重病,快活不下去,口口声声说想你最后一面。”
“我变卖一半家产,带他来京城寻人。”
“苍天可怜,终于找到了你。你爹不知道有多开心,快随我去见他吧。”
舟舟挑眉,“是么?”
“是啊!”可能是因为舟舟神色终于有了波澜,妇人立刻抓住她的手腕。
“舟舟,你现在虽然富贵了,但可不能不要你爹啊。”
“当初,若没有你爹和我的筹谋,你如何能进到那陈寡妇家,享了几年的福,最后还成了侯府小姐?”
“舟舟,你若是不孝。那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妇人抓着舟舟的手,眼珠子往旁边树影里瞟了瞟。
要是这死丫头不知好歹,不念旧情,那就直接来硬的。
反正她有两个帮手,不用白不用。
煮熟的鸭子,决不能让它就这么跑了。
舟舟冷黑的眼睛,默然看了她片刻。
“是真的?你可不能骗我,否则,会遭报应的。”
妇人听她话里的意思,分明便是同意了。喜得见牙不见眼。
“娘怎么会骗你呢?娘绝不会骗你。”
一边说着,一边脚步如飞地拉着舟舟往外走。
“瞧见这片湖了没?你爹呀,就在湖上。”
舟舟哦了一声,“他生了重病,却还在游湖?”
妇人被她问得语噎。
“什么叫游湖?你爹一辈子辛劳,眼看着他要死了,这点子心愿,我如何能不答应?”
舟舟点头。似乎真被她说服了。
那妇人唯恐舟舟反悔,脚下走得飞快。
到了河岸边,一条不起眼的乌篷船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爹就在前面,快,别让他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