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槿失笑道:“对了,我还没替你们介绍对方呢。”
“小星,这位是方氏药铺的少东家方知谓。知谓,这是馥兰阁掌柜的独女小星,如今掌柜见我不便,便让小星来我身边照料几日。”顾槿笑着说道,感激地看了一眼小星。
小星听完原本还对着顾槿回了个笑,开口想说点什么,突然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刹那间瞪大了眼看向方知谓。
方知谓此时脸上的表情就和小星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两人同时举起了食指指向对方,惊呼出声:“你?”
顾槿有些不解,疑惑地在他二人间看来看去,问道:“你们……认识?”
小星此时神色已不像方才那般泼辣了,反倒显得有几分羞涩。她咬了咬唇,一把将方知谓的食指按了下去,跺了跺脚背过了身。
方知谓亦有几分尴尬,他挠挠头,在四张石凳中挑了一张坐下后,便结结巴巴地张嘴道:“怎么搞得……那媒婆跟我家那老头子说的……蕙姨家的女儿十分温柔贤淑啊……”
小星听罢又不乐意了,半转过身瞅了瞅方知谓,嗤笑一声:“看来那丁媒婆确实不大可信,在我家说什么,方大善人的小儿子知书达理,文采斐然。”又将他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道:“怕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方知谓气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哪儿说错了?说的可不就是本少爷?你要是有眼不识真珠,就退回聘礼吧!我不娶了!”
小星翻了个白眼,轻声道:“你还当我乐意不成?”
就在两人之间的骂战将将要升级成肉搏时,大院外面三三两两的嘈杂声响起。
“顾小娘子!顾小娘子!”
顾槿皱了皱眉,走了出去,见三五个城中百姓正站在外院门外,神色焦急,不似作假。
“顾小娘子,快去粥棚看看吧!今天喝了官府布的粥,好些人看着都不行了!”
顾槿听后哪里还犹豫,带着小星方知谓二人速速赶到了粥棚。
幸好为了离粮仓更近,粥棚也设置在了城北,顾槿几人加快步子赶过去时不过才费了一会儿的功夫。
粥棚所在之处颇为宽敞,类似一个广场,一口大锅还内笃笃地煮着粥,分发粥品的小吏此刻正被两三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揪住了衣襟。
“你们这些刁民,难道还想造反不成?”那小吏色厉内荏。
“哼!你们官府也从没把我们普通百姓当个人!城中有粮时藏着不布粥,布粥时又拿些烂米糊弄我们!?”其中一个大汉狠狠道。
那小吏大喊:“来人!来人!把这些刁民拿下!”
可在场的百姓太多,三五个护卫粥棚的卫所官兵根本无法动手,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
顾槿也不欲插手官民之间的矛盾,如今最重要的是救下那几个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灾民。
“都让开!顾小娘子来了!”
顾槿如今在城内已是颇有名气。她在院中休养之时,因心焦与城内病情,却无法去医棚尽力,便令景曜将城北小院中有大夫可看病的事情宣扬了出去。
有时外头的百姓得了些小病,听说了这个消息后也会死马当活马医,来她这城北小院看诊。
顾槿给穷苦人治病从不收诊金,有时便连药物也倒贴。
因此如今在淮宁城,顾小娘子的名气倒比辛夫人的神医之名传的更快。
而经过几天的坐诊,顾槿的医术也是大有进益,得了辛夫人不少夸赞。
此时众人见了这面帘遮脸的妙龄女子,哪里还不知是传闻中的顾小娘子来了,皆都让开了道,将那些横七倒八躺倒在地上的人旁边空出了一个大圈。
顾槿一走进这些病人,不用再多细看,便知是事物不干净引发的中毒。
此症好解,但若此刻等将对症的药细细煨好就晚了!
她隐约记得来的路上有一家高氏米铺,便高声说:“有人能去附近那家高氏米铺买些绿豆吗?或者谁家有现成的绿豆?”
附近站着的百姓闻言皆都面面相觑——高氏米铺的粮食,他们哪儿买得起啊!
众人又将目光都投向那个被揪住不放的小吏。
那小吏苦笑道:“都看我干嘛呀?我月俸微薄,这放粥之事不过也是听从上令……”
顾槿身后,小星轻声对方知谓说:“哎,呆子,带钱了吗?”
方知谓苦笑着挠了挠头,道:“没带……”
小星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腰间那几个袋子,道:“我还道你腰上装的鼓鼓囊囊的都是钱呢,装模作样!”
方知谓哼了一声,将头偏到一旁:“那里头装的可都是治病救命的无价之宝。你这女人,满口是钱,真庸俗!”
气氛有些僵持,顾槿生怕误了病人的病情,便退而求其次道:“我写个方子,你们照着方子去抓服药。现在先那水灌了他们,令他们将腹中之物吐出。”
“不必了。”人群外响起了一道冷冽的声音。
顾槿松了一口气,是他。
景曜不知何时已赶到了不远处,又正好听到了顾槿说的话,就在路旁的高氏店中买了一袋绿豆,还顺便命那掌柜拿去煮了。
此刻绿豆已在锅上,只等汤水煮开。
听了他的解释,顾槿定了定心,用清水加银针辅助,令在场的中毒之人皆将所服米汤吐了个干净。
又等了片刻后,绿豆汤送来,在场几人服下之后便被人带下去休息,等着另一边的汤药煎好。
最为紧急的事情已经处理好,如今众人最为关心的事情就是——那米粥为何会出问题。
不等景曜吩咐,修文便上前从那两个大汉手中接过了那小吏,擒住双手压了过来。
景曜俊美无畴,面色却冷冽似冰,仿佛天神般无心无情,令在场的诸百姓敬畏不已。
因此虽有人有心报告方才的情形,却不敢太过簇拥上前,只以他们几人为圆心,在外围了个大圈。
那小吏被修文压在手下,战战兢兢,全身抖得筛糠般,在平时与诸同僚打趣为草包的睢王面前连半个屁都不敢放。
景曜背着手,也并不管他,只是静静看着顾槿。
顾槿在处理完病情后便径直走向那口大锅,锅中糙米粥还泛着热气,她拿了一旁的勺子稍微舀出一些,细细闻了之后,便走了回来。
景曜看着她的举动,若有所思,问道:“如何?”
顾槿皱着眉道:“那米粥一股酸腐霉味,挺明显的,官府怎能不顾惜百姓,给他们吃这等东西。”
又有些不解地自语道:“这粥一尝必知有问题,为何他们还要入口?”
景曜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