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尽的平原,被皑皑白雪掩盖,像是死神遗留的气息,没有一丝生气。原本平坦的雪地里,隐隐约约露出一条坑坑洼洼的脚印,却马上又被漫天的飞雪覆盖了。
在这万里素裹的平原尽头,是一条奔腾的不冻河,忘川河,南与溟河交汇,汇入冥界黄泉,也因冥界的火山,这条河才能在致寒的天气里,仍奔腾不息。
平原上的某一处,一顶雪白的帐篷,一束昏黄的篝火,一袭墨衣的少年。
“你又不怕冷,点这么一把火作甚?”一阵嘲笑的声音从少年的心脏里发出。
“照明。”楚望闭着眼睛,坐在帐篷前,大言不惭地说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么轻易答应我的提议,无非是想找个机会把我赶出去罢了。”那声音邪媚地响起。
“便是如此,你能奈我何?”楚望回怼过去。
“咚”的一声响楚望感受到从未跳过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动了一下,她没有发声,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脸色却瞬间变得惨白。
“你看看,这是何苦呢?我说过,我的目的达成,便不会再缠着你了。”声音发出了如铃铛般的笑声。
“哼”楚望睁开了眼睛:“我有的选吗?”
“哈哈哈哈”那声音大笑:“不错,你没有。”
楚望捡起手边的木棍,丢到了篝火中。今夜无月,星空很是漂亮,可是年轻的人儿却无心欣赏这雪景星空,盯着被风拂动的篝火,似是在想些什么。篝火在少年人碧蓝色的瞳孔里,添了一丝昏黄的颜色。月初,她的灵力受限,不能施展瞬行的法术,一夜的飞行让她有丝疲惫,可她却不肯合眼,生怕自己意志不清醒的时候,被人霸占了身体,干些让她后悔的勾当。
在几万神里外的翠山中,乌云密布,黑压压的天空却是连一颗星星也没有。昆仑山上的一老一少,今夜注定无眠。昆仑山走失了郡主,一位龙帝寄养,被狐族求亲的郡主。楚望出门时,也想过要不要给父兄留个讯息,但是又想到她此行凶多吉少,她不想拖累别人,便有了楚锋今夜大肆巡山的场面。
“神尊,南峰没有。”
“神尊,北峰没有。”
“神尊……”
一个又一个的消息,直直地打进楚锋的心里。
楚非闻言,直直地跪了下去:“儿子办事不利,请父王责罚。”此时的他一改平日嬉皮笑脸的面孔,神情有一丝呆滞。
“楚王殿下,世子殿下”一个小吏快步走到父子二人面前:“陛下有旨,命柔安郡主下凡游历,请二位稍微定一定。”
“不可能”楚锋气得胡子都有些歪了:“就算下凡游历,也不可能是这个时候。”
小吏弯着腰,恭恭敬敬地道:“或真或假,明日楚王殿下自可去向陛下请教,今夜,还请殿下稍安勿躁。”
日上三竿,楚锋喘着大气,瞪着面前故作淡定的轩辕辛,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你也不知道她在哪儿,那你昨夜拦我作甚?”
龙帝长长地叹了口气:“你那种做法,除了让全族人知道族里丢了郡主,引起族民恐慌之外,不起任何作用。”
“怎么没用,昆仑山对法术有限制,我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搜,就不信找不出那劫走我闺女的狂徒。”楚锋大着嗓门吼着。
“可若那人长着翅膀呢?在你搜山的那些时间,早就远走高飞了。”龙帝有些气坐在面前的榆木脑袋,声音有些急了。
“你是说……”相比之下,楚王倒是安定了下来。
“你以为我不急吗?”龙帝白了他一眼:“我比你还急,可是作为阂族首领,我不能让我的族民恐慌。”
楚王沉默了,看着龙帝同自己一般的岁数,白头发却已是自己的两倍,心里有些自责。
龙帝又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往好处想,或是柔安自己有什么要紧事,怕我们担心。”
“那往坏处想呢?”楚王的声音有些发颤
龙帝的脸上略显沧桑,沉声道:“往坏处想,便是凤族发现了她的身世,用了些手段,给拘了回去。”
“那怎么办?”
“且耐心等等吧,柔安向来懂事,若是真的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事情解决,她会及时回来的,况且,这世上也很少有什么事,能将她绊住。”龙帝道。
“可若是等不到呢?”
“等不到,我便派死士去神羽山,挖地三尺也要将她寻回来。”作为一族首领,龙帝出奇地和善,极少发狠,此刻他的眼中,却是要杀人的眼神。
被两个老人担心的楚望,此时惊醒,却发现自己早已不在那个雪地里。目光所及,自己应该是在一方悬崖上,周围尽是一片厮杀呐喊,空气中弥漫这浓浓的血腥味。楚望暗暗咬牙,自己终还是着了那怪物的道。
让楚望确定这不是那怪物织出来的幻境的,是空中向自己射来的箭,楚望徒手挡了一下,嗯,没有挡空。
“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了?”楚望问道。
“怕你给我找麻烦,所以还是我亲自出手。”心脏里的声音道。
“可我现在清醒了。”楚望咬着牙,恨恨地道。
“你若不想在这混乱的局面出什么意外,最好还是跟着我的指示走。”
楚望冷哼了一声。
“看到前面那个悬崖了?”
楚望觉得有些好笑:“你不会是要我跳下去吧?”
那声音又发出了邪媚的笑声:“然也。”
楚望杵在原地不动,内心的小九九正琢磨着这厮到底抽的什么风。
“你放心,你我性命相连,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去死的。”这种听着瘆人的声音实在不适合安慰人,这让楚望觉得有些别扭。
楚望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大翅膀,目标太大,腾云也是一样的道理。不知道山崖下是什么情况,也不敢乱用瞬行之术。她转念一想,化出一条带钩的攀山绳,转身跳了下去。绳头的钩子牢牢地卡在山壁上,楚望一点一点地向下放着绳子。
“哼,多此一举”那个声音嘲笑道,楚望觉得手上一空,那怪物把绳子弄断了!
“啊”的一声,楚望跌落下去,她感觉自己穿过了层层白雾,身体快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后背的那双雪白的翅膀,牢牢地吊住了她。
楚望悬在空中,却看见空中无数对同她差不多的大翅膀正彼此厮杀。这是什么情况?本以为这只是凤族和狐族数百个战场的其中一个,却没想到,眼前却是凤族在狐族的地盘窝里斗。下意识地,楚望祭出了墨蓝色的剑,挡着周围不由分说的格杀。
剑芒每每闪过,便是一道冰凌凭空生长了出来。那怪物说得对,这些个小喽啰还奈何不了她,所以此时,她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挡着四方涌来的进攻之余,还有闲心环顾一下周围的环境。
雪白的山壁被鲜血染得通红,周围一阵呐喊厮杀,火光在周围飞射,但却融化不了山壁,也融化不了周围不断的鹅毛大雪。这是楚望第一次见到战场是什么样子,可奇怪的是,在这场无名的战争中,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莫名其妙被一个怪物拉进了局里。
“不要恋战。”刚刚在心里骂了一句怪物,这怪物就忍不住发了声:“去你左手边的缓台,我们要杀的人就在那里。”
不是楚望想配合他,只是与其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打乱杀,倒不如看看那怪物能耍些什么花招。
她没料到的是,一只脚刚落地,她的身体便好似不受控制一般,一剑向前刺出,她并未看清眼前是何人,但她的的确确注意到,那怪物用她的身体使出来的招式,她从未见过,但不得不说,很是巧妙。
可当她看清眼前是和人的时候,她不由地一惊,因为在她刚找回的记忆里,剑锋直指的那个人,是凤族的君王,或许,她应该唤他一声父君。
可惜,那一剑刺了个空。楚望的剑以怪著称,那怪物使出来的招式更怪,也更快,却还是刺了个空。
楚望听到自己用熟悉的声音,却实在陌生的语气说道:“堂溪煊,好久不见。”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原也可以如此邪媚。
凤帝堂溪煊,看着楚望那双极美的蓝眼睛,有三分诧异,三分愤怒,还有四分杀意:“是你?你终于回来了。”
楚望知道,这话应不是对自己说的,从出生开始算,她跟这位亲生父亲相处的时日,还不到半月,而他的语气,好似在跟一个老熟人说话。
堂溪煊露出了他的凤尾,凤族的凤翎,本就是极好的杀伤武器。九条尾巴直直地向楚望甩来,眼看就要把她切成十段,楚望面前一个银色的身影闪过,挡在了自己面前,用后背生生地接住了这一招。
下意识地,楚望扶住了眼前的人,她穿着银色的盔甲,只是铠甲上,不是有多少的切口,切口里渗着鲜红的血液。她的发冠已很是凌乱,嘴角和额头亦挂着鲜血。
楚望认得她,几乎每年年中月满之夜,她都会在魔族的旗山见到她,她教她为人处事的道理,替她答疑解惑,知道她灵力心法,而现在,她就在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