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小姐,临月阁可是相府最大的院子,是老爷特意划出来的。院子景致极好,移步换景,回环曲折,曲径通幽,春兰夏荷秋菊冬梅,每个季节都有不同景色,月小姐可细细赏玩。夜间更有月临窗扉,华照大地的盛景,顾名曰临月阁。院里有一处临月湖,月色甚美,此时正是荷花盛开时节,莲叶接天,荷花映日,煞是好看。湖里养着不少锦鲤,素来闲散呆笨,十分肥美,小姐若有兴致,可泛舟其上,尽享垂钓之乐。”楚管家尽心尽责地吹嘘起临月阁的好来。
“还能钓鱼?太棒了。”绵绵听得津津有味,对这个居所尤为满意。
楚管家见绵绵喜欢临月阁,十分高兴,又开始介绍卧房布置:“小人想着月小姐活泼,应当喜爱鲜亮一些的颜色,便自作主张,将房间如此装扮。若月小姐不中意这桃粉色,小人立刻让人换了帐幔与器具。”
“不用换,我很中意。我以前应该很喜欢桃花。”绵绵皱起了小眉头,似乎对“桃”这个字尤为敏感。
“月小姐玉雪可爱,与这等颜色最是相配。”没注意到绵绵的异样,楚管家夸了绵绵一句,又引着她来到衣柜和鞋柜前,一一打开,就见里面五颜六色,花团锦簇,层层叠叠,尽是给她准备的衣裳和鞋子。
衣裳多是裙子,湖水蓝、桃粉色、鹅黄色、嫩绿色、淡紫色,都是粉粉嫩嫩的颜色,款式也比较简单,还有几套窄袖口,窄裤脚的骑马装。最显眼的是一件猩红色的披风,张扬地挂在那儿,洋溢着烈火般的色彩。
鞋子多是小巧的绣花鞋,绣工极好,上头绣着葡萄、石榴、桂花、荷花等等花鸟鱼虫,山川草木,应有尽有。还有几双小羊皮靴子,做得尤为精致,应当是配合骑马装穿的。鞋柜里头还有两双木屐,在一众布鞋中尤为新颖。
看过了衣服与鞋子,接下来就是首饰。
梳妆台上摆着一面做工精良的金银双藤葡萄鸾鸟铜镜,底下是一个仕女出游玉石妆奁,边上是一个六层妆匣。
楚管家上前将其一一拉开后,琳琅满目,金光闪闪的饰品晃晕了屋中众仆婢的眼。
发钗,发簪,步摇,禁步,耳饰,珠串,手镯,戒指,宫缔,五花八门,一应俱全。
可作为这些器物的主子,绵绵没有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模样,神色极为淡然,稍稍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楚管家旁观未来少奶奶的神态,见她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心中认定眼前这位的出身来历定然不简单,合上妆匣后,躬身回应:“这里的一应服饰均是淮京时下最流行的款式,月小姐可尽情挑选。未曾询问过月小姐的喜好,小人便先准备了这些,今后必定还会再添,请月小姐先将就着些。月小姐今后若是遇上喜欢的,买了便是,费用全由相府来出。”
“我没有穿耳洞,不能戴耳饰,今后就不用麻烦楚叔准备这些了。”绵绵忽然说出自己没有耳洞的事实。
“是老奴考虑不周,请月小姐责罚。”楚管家比着淮京城里的闺秀来为绵绵准备衣服首饰,不料出现如此大的纰漏。
“楚叔你误会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绵绵细声细气地安慰楚管家,“这些东西费了你不少心思,很好看的。”
楚管家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容,似乎仍有些介怀,觉得自己慢待了绵绵,居然没有发现她未戴耳饰。
“鞋子很合脚,我可喜欢了,楚叔辛苦了。”绵绵晃了晃小脚,展示新换上的小绣鞋,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绵绵的鞋子上绣着两条鲤鱼,左边的是金色的,右边的是红色的,随着绵绵的晃动,似乎真的在游动一般。
“月小姐喜欢就好。”楚管家看着绵绵绣鞋上那两条活灵活现的小鲤鱼,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绵绵从钱袋中取出一把金叶子,递给楚管家,他极力推辞不受,可绵绵固执地举着,非要他收下。
不得已将贵重的金叶子放到袖子里,楚管家对着屋中的下人嚷声吩咐道:“都给我竖起耳朵听仔细咯。月小姐是少爷亲自带回来的贵客,老爷放下话来,今后月小姐便是相府的主子,谁要敢怠慢?即刻撵出府去。听明白了没有?”
“是。”院里院外,被敲打的丫鬟小厮们齐齐应声,气势十足。
“月小姐,若是您没别的事吩咐,小人便告退了。”楚管家躬身禀道。
“好,楚叔你慢走。”绵绵小口地抿着手中的果茶,晃着两只脚,眯着眼睛,十分惬意。
“诶。”被绵绵软软糯糯地叫着“楚叔”,楚管家心中一片柔软,暗暗发誓定要伺候好这位未来少奶奶。
绵绵见屋中下人众多,有些不习惯,轻声说:“你们都去做自己的事吧,不必围在这儿。”
下人们应声而去,而绵绵终于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吐了吐舌头,跟身边的丫鬟聊天:“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的话,奴婢槐花。”那个帮绵绵拿绣鞋的丫鬟轻声回禀。
“槐槐姐姐。”绵绵立刻便给槐花取了个新称呼。
“奴婢不敢当,还请月小姐今后莫要如此唤奴婢。”槐花扑通一声跪下了。
“你别跪啊,那我叫你槐槐,可以吗?”绵绵忙放下杯子,跳下椅子,伸手去拉槐花。
槐花顺着绵绵的力道起身,想了想,不好继续驳绵绵的话,只能点头应允。
就在此时,太白酒楼将绵绵未用完的蜜饯果子送来,由楚管家亲自交给绵绵。
那些蜜饯果子分门别类地装在一个朱红色的漆盒中,还加了不少其余的品类,看得出来老板十分用心。
绵绵兴奋地打开盒子,取出一颗樱桃煎,先递给楚管家。
许多年没吃过甜食的楚管家恭敬接过,放到嘴里,不敢咬,咂摸了一会儿,笑着对绵绵说:“甜。”
绵绵见楚管家喜欢吃,还想再给他别的果脯,却被他连连摆手拒绝了,理由是牙不好,吃不了太多甜食。
随即,楚管家躬身告退,转身离开。
没了一同分享美食的伙伴,绵绵有些遗憾,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一旁的侍女身上:“槐槐,你也吃。”
槐花小心翼翼地接过绵绵递来的红色果脯,放入嘴里,甜滋滋的,比她之前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好吃。
相府对小人的待遇不差,槐花被调到绵绵身边侍候,已然晋升为二等丫鬟,月例银子由三百钱涨到了五百钱。
三等丫鬟每年有两套衣服,吃的也不算差,平常没有太大的用度花销,一年下来,能省下不少银子。
可府中的丫鬟小厮大都家境清贫,省下的钱都会拿来补贴家用,留在手中的极少。
槐花又是个孝顺孩子,年末总是将大笔银子带回家,没留下多少私房钱,可即便如此,她的家境仍不富裕。
家中兄弟姐妹极多,槐花排行第三,又是个女孩儿,家中有好吃食,从来轮不上她。
她已然不记得自己上一回吃零嘴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太白酒楼这等达官贵人吃饭的地方她更是去都没去过。
此刻吃着酒楼送来的蜜饯果子,槐花的感觉就跟做梦一样。
一颗小小的樱桃煎搁在嘴里,根本不舍得咀嚼,久久没有咽下去,酸甜的味道都淡了。
“槐槐,好吃吗?”绵绵眨巴着大眼睛,瓮声瓮气地问。
“回小姐的话,好吃的。”槐花立刻点了点头。
闻言,绵绵信手抓了一大把金丝蜜枣,放在槐花手中,对她说:“槐槐,咱们坐下来吃吧。”
槐花自然不敢跟绵绵平起平坐,连连摆手推拒:“小姐使不得,奴婢不敢冒犯。”
“可是,我坐着,你站着,我要仰着头同你说话,挺累的。”绵绵娇声娇气地说。
槐花局促不安地犹豫了一会儿,见绵绵执拗地盯着她,只得按照吩咐坐下来。
这下,绵绵高兴了,一边跟槐花分食漆盒中的蜜饯果子,一边兴致勃勃地问:“槐槐,府中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回月小姐,后花园景致甚好,遍布奇花异果,有好多花奴婢都叫不上来名字。”槐花恭敬回应。
“对哦,恣纾哥哥说过他家中花团锦簇。”绵绵想起楚桀的话,轻声说,“那我们明天就去花园游玩吧。”
“是,奴婢陪着月小姐。”槐花捧着手中的金丝蜜枣,许久没有将其放入口中。
“槐槐,你怎么不吃啊?”绵绵腮帮子鼓鼓的,注意到槐花没有享用手中的果脯,不由觉得奇怪。
槐花羞惭地低下头,细声细气地回应道:“奴婢家中尚有一班弟妹,未曾吃过这么好的蜜饯果子。”
“槐槐,你真是个好姐姐。”绵绵将漆盒的盖子合上,将整个盒子递给槐花,大方地说,“都给你。”
“月小姐,万万不可。奴婢手中的这些尽够了,不敢再要小姐这许多赏赐。”槐花惶急地起身,不敢收下漆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