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侯爷的寿宴办得无比隆重而盛大,淮京城中的达官贵人基本都被邀请成为宾客。
七月初三这一天,前来武宁候府贺寿的客人将大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收到的贺礼堆积成山,喧哗声此起彼伏。
老皇帝早就有所准备,从京郊大营调来了士兵,专门维持各路人马的秩序。
季老侯爷与民同乐,在长街之上摆了百桌流水席,请淮京城的百姓共同庆生。
百姓感念侯爷的恩德,自觉遵守秩序,不起哄,不喧闹,不惹祸。
有了士兵和百姓的支持,这场盛会还算有序地进行着。
相府之中,绵绵穿上了楚管家替她准备的华贵衣裳,戴上了贵重首饰,将周遭的人都给震慑住了。
绣着暗金底纹的碧海绸裙之外罩着粉色纱衣,挽了一个飞天髻,戴着一只红梅傲雪流苏步摇,宛若仙子。
楚桀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绵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之前因着年龄尚小的缘故,绵绵一直穿着素色的衣裳,首饰也以朴素为主,看上去天真可爱。
如今换了一番打扮,添了七分贵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有一种出身非富即贵的气势。
“怎么了?不好看吗?”绵绵见一圈的人都盯着她,也没人开口说话,不由轻声问道。
楚管家急忙称赞道:“好看。月小姐这样一装扮,简直就是天仙下凡。”
楚相收起目光中的沉思,随后赞了一句:“月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看着有种贵气逼人的感觉。”
楚桀什么话都没说,但他的惊艳已然全部写在了脸上,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感受。
从前,他只知道绵绵纯真,一双如小鹿般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底最深处的心思。
可今日,楚桀算是见识到了绵绵的另一副面孔,与之前的样子截然不同。
原来真的有人天生就与旁人不一样,浑身的贵气像是与生俱来般。
眼前的人,光是站在那儿,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仿佛生来就该站在高处,俯瞰众生。
楚桀既觉得惊叹又觉得不安,忽然萌生了退意,不想将这样美好的绵绵给任何人看,尤其是季郁荣。
此时的他心中无比懊悔,后悔当时怎么就不能态度强硬一些,坚决一些,拦着绵绵参加寿宴。
“谢谢。”绵绵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了,头上银铃一晃一晃的,声音清脆悦耳。
“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吧。”楚相看了看天色,觉得该启程了。
“恣纾哥哥,等会要见好多人吗?”绵绵乖乖地来到楚桀身边,似乎对即将面对的热闹场面有些畏惧。
“别担心,到时候随我坐在一块就好。”楚桀牵住绵绵的手,轻声安抚道。
“桀儿你糊涂了吗?男女不同席,月儿要跟官员家眷在一处,你们不能坐在一起。”楚相纠正楚桀的说法。
楚桀不赞同地说:“父亲,娇娇人生地不熟的,除了我们,谁都不认识。你让我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
“怎么是一个人呢?”楚相一本正经地说,“会有官眷同月儿一起入席的。”
“你要把娇娇放到那群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勾心斗角的婆娘里面去?”楚桀不住摇头,“不行,我不同意。”
“这是规矩,不能改变。”楚相安慰道,“放心,我会请阿容照顾月儿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什么?!”楚桀翻了个白眼,一蹦三尺高,用了质问的语气,“姨母刚刚才来找过娇娇的麻烦,父亲你忘了吗?”
楚相相信人心本善,并不认为华容夫人会同小孩子斤斤计较,义正言辞道:“阿容不会为难月儿的。”
楚桀不知该说自家父亲是天真还是无知,狠狠地叹了一口气,拉起绵绵转身就走:“娇娇,咱们不去了。”
“站住!”楚相被楚桀突如其来的叛逆情绪惊着了,急急忙忙地喝止他前行的脚步。
楚桀原本想要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可绵绵悄悄扯住他的手臂,小声提醒道:“恣纾哥哥,楚伯父叫你呢。”
最终,楚桀没让楚相下不来台,也没给绵绵树立不好的榜样,停下了脚步,只是没有回头。
“你想做什么?”楚相对着楚桀的背影厉声训斥,“你任性好歹也要有个底线,今日是你耍小脾气的时候吗?季老侯爷是大魏的功臣,是我们大魏人的英雄。他的寿宴,岂是你说不想去就能不去的?胡闹!给我滚过来。”
楚桀没有动,他一手拉着绵绵,另一只手紧握成拳,背脊紧绷,摆明了就是拒绝服从的姿态。
“是谁跟我说要将月儿带到人前的?又是谁说要给她一个身份,让她不再备受欺凌的?”楚相连连追问,“啊?我问你,这些话都是谁说出来的?难道这些话都被你吃了不成?你要说话不算话吗?你想让月儿一辈子见不得光吗?”
楚相这话说得有些重,将楚桀问得双眼通红,牙齿嘎吱作响。
尽管如此,楚桀仍然不愿意松口,他不想让绵绵遭受华容夫人的欺侮。
身边的仆从都不敢说话,就连楚管家也没有上前调解父子俩的矛盾,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恣纾哥哥,其实我还挺想去看看的。这么大的宴会,一定会有很多好吃的。到时候,我谁都不理,埋头吃东西就好了。”绵绵见气氛有些凝滞,摇了摇楚桀的胳膊,主动提出要前往季老侯爷的宴会,说是想吃到美味的食物。
“树欲静而风不止。娇娇,有些事不是你忍让了就能消停的,有些人也不是你想回避了就能躲得掉的。这世上最令人捉摸不定的就是人心。”楚桀仍旧不同意,握紧了绵绵的手,态度有些坚决,认定绵绵到了那儿会被欺负。
如今楚桀的脑海里闪现的便是绵绵被欺负的画面,一帮心思歹毒的夫人小姐们围着她说三道四,对她拉拉扯扯。
绵绵极力劝说楚桀:“恣纾哥哥,那么多人都在,不会发生什么事的,你早些来接我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