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公子一把甩开赵掌柜,扬手就在那玛瑙镯上划了一刀。
赵掌柜老胳膊老腿,被掀开后,趔趄了一下,差点摔了个四仰八叉,堪堪稳住了身形,一抬眼便看见了这一幕,惊了长大了嘴巴,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任意妄为的郑公子,惊讶非常。
一旁的伙计不敢上前阻止,搀扶着赵掌柜,低着头站在那儿,装木头人。
本以为郑公子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他划了玛瑙镯后,挑衅地看了一眼无所适从的赵掌柜,一刻不停,冲着下一个物什下手,随后连着用刀子划了好几个,将摆出来的玛瑙划了个遍,没有一个落下的。
赵掌柜在一旁看着,心在滴血,内心是崩溃的,却不敢上前阻止,怕被误伤。
门外围观的人惊诧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郑公子意欲何为,有的在窃窃私语,认为他是中邪了。
而郑公子用刀一一验过所有玛瑙后,似乎终于过足了瘾头,随手将刀子递给小厮,冲着赵掌柜诡异一笑。
到了这一刻,赵掌柜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公子爷来博古斋不是来修复什么杯子,而是来找茬的。
看着这渗人的笑,赵掌柜汗毛直立,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猜测,几乎想拔腿就跑。
然而郑公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把揪住这老儿的衣襟,将他硬生生地拖到了那些玛瑙跟前,死命地将他的头往前按,使得那张满是褶子的脸几乎都与玛瑙贴在一块了。
“公子爷,你松松手,求求你高抬贵手,饶了小老儿吧。”赵掌柜被勒得脸色通红,连连求饶。
“你这老匹夫,给爷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说的玛瑙上面是什么?”郑公子没有丝毫放松,恶声恶气地要求道。
赵掌柜被牢牢地制住,不敢挣扎,只能乖乖地按照要求去做,分明看见了什么,却支吾着不敢说:“这——”
“说!”郑公子厉声喝道。
“划痕,是划痕。”赵掌柜受不住按在脖颈上的那股死力,崩溃地大喊。
“对,小爷划出来的。”郑公子无比自豪道。
明知故问,赵掌柜忍不住腹诽,却不敢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暗自思忖着郑公子意欲何为。
郑公子松开手,拿了一支簪子在虚空中不停地比划,阴恻恻地问:“知道爷为何划你的这些东西吗?”
“还请郑公子赐教。”赵掌柜心里似乎有了某种猜测,嘴上却装作不知,做出恭谨请教的模样。
“你不知道?”郑公子冷着脸,轻巧地拈着那只玛瑙镯,扬手就给砸了。
“乒”的一声脆响,镯子断成了数截,碎片迸溅,四散开去。
赵掌柜没想打这一遭,惊呼一声,捂住了心口,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够呛。
郑公子很满意这个反应,一件件地拿起摆列的玛瑙器件,一件件地往地上砸,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公子爷——”赵掌柜自然不能再旁边干看着,颤巍巍地上前,想着阻止一二。
可郑公子哪能让他得逞,故意将物件往他脚下扔,成功将他的话给堵在了喉咙里,光顾着躲避了,哪有功夫。
这下,被逼得左躲右闪,狼狈至极的赵掌柜终于确认了心内的猜测,这位公子爷是在故意折腾他。
可是为什么呢?赵掌柜回想自己做的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可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一想法。
等将那些玛瑙物什砸得差不多时,郑公子似乎狠狠地舒了一口气,好像心里的憋闷一扫而空。
赵掌柜见这阎罗王终于撒够了泼,这才敢小心翼翼地上前,挪到着步子,却不敢靠得太近,属实是怕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小霸王还会出什么幺蛾子,离了一臂远,看着一地的狼藉,小声地开口:“公子爷,你看这——”
这话说一半留一半,意思昭然若揭,便是让郑公子赔钱。
郑公子分明听懂了,却故作不知,挑眉问了一句:“你想说什么?”
顶着凛冽的目光,赵掌柜硬着头皮开口,佝偻着身子,语气满是卑微:“公子爷,你看你东西也砸了,气也出了,咱们是不是该商量一下这赔偿的问题?”
本以为郑公子会不配合,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意外地配合,慷慨大方地答应下来:“赔!爷这就赔。”
赵掌柜一听,立即取来算盘,噼里啪啦就开始算了起来,聚精会神,专心致志,别提有多认真了。
郑公子可没耐心等着,他随手拿了一块银子,大约五两左右,“嘭”的一声扔到了柜台上,漫不经心道:“赔你。”
正一脸专注的赵掌柜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看着那块小小的银块,满是不可置信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赔这些东西的钱。”郑公子一本正经地声明,神色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暂时停下了算账的事,赵掌柜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殷切的笑,装出一副轻松的语气:“公子爷莫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郑公子露出一个轻佻的笑,点了点地上的碎片,明明白白地指出,“这些东西就值这么点钱。”
“公子爷,这些可都是玛瑙石做的,每一件最起码值五百两。”赵掌柜还是不敢太放肆,委婉地提醒。
旁观的人群看到此处,心中都有了基本认知,他们看到的就是郑公子故意损坏店内的宝物,仿若地痞无赖般。
然而事情的真相却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接下来的发展令他们瞠目结舌。
只听郑公子一字一顿道:“若是真的,的确物超所值,可这些是真的吗?假货就配五两,多的没有。”
闻言,赵掌柜狠狠愣住了,眼底闪过一丝心虚,不过片刻便他掩藏起来。
“无话可说了?”郑公子追问,脸上满是诘难。
此时此刻,赵掌柜大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抵是这小霸王不知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这才到店里来寻事。
瞧这张狂的模样,怕不像一般的挑唆,倒像是得了什么确凿的证据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