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季郁荣呢喃着这个称谓,忽略了楚桀的不快,意识到什么,忽然变得极为愤慨,怒气冲冲道:“你唤她娇娇,你知道?若你早就知晓她的身份,为何不早说?若你早些将她的身份说出来,说不定她就不用受这么多的苦楚,她本可以在宫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落得这般田地。她遭受的这许多磨难都怪你,全是你的错。”
他越说越气愤,想到绵绵这一路经历的诸多磨难,实在气不过,红着眼睛狠狠给了楚桀一拳。
一夜未曾合眼的楚桀被打得踉跄几步,差点没能站稳,却反应极快地给了回击,重重地打了对面人一拳。
这拳角度刁钻,季郁荣没能躲过,生生挨了重重的一下,嘴角立刻溢出血来。
“呸——”两人齐齐吐了一口鲜血,握紧了拳头,做出进攻的架势,似乎还想继续打。
抚台大人闭着眼冲到两人之间,大着胆子劝说道:“和气为先,团结为要,二位莫要打架,找郡主娘娘要紧。”
“等会儿再跟你算账。”楚桀冲着抚台大人下令,“让人把晋城内的河道封锁,派人沿河找寻娇娇的踪迹,一有发现,立即回报,务必要快,迟则生变。”
抚台大人瞥了季郁荣一眼,等着他下令,毕竟这位才是手持御旨之人,见他点了点头,这才吩咐手下做事去了。
安排完相关事宜,他才过来回禀,无意间瞥见楚桀森冷的眼神,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讨好地冲他笑笑。
楚桀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你给我等着。”
抚台大人有苦难言,悻悻地不再说话。
楚桀素来不是个心胸宽广的,敢搅了他的事,还涉及到他最重要的人,他焉能善罢甘休?
他同抚台的这梁子,算是结下了,等以后逮到机会,非得好好整治这抚台不可。
“楚公子,不是下官不帮你,下官也实在是无可奈何,没有陛下的命令,下官无权调任府兵,否则便是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抚台也看出了楚桀定然是要找自己算账的,慌忙找补道。
“那又如何?”楚桀不听解释,专制霸道。
“你这人还是这般蛮横无理,不分青红皂白。”季郁荣抓住机会贬损他。
“懒得跟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傻子说话。”楚桀按照昨夜留下的依稀印象,转身去跟府兵一起寻人去了。
季郁荣闪身来到他跟前,质问道:“你在说些什么?什么叫自以为是?你说清楚。”
“娇娇的心意为何,你明白吗?”楚桀冷冷地问,神色冷淡。
“什么意思?”季郁荣想到什么,却又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
“她若想真想当什么劳什子郡主,早就自陈身份了,何必待在淮京城里受罪呢?”楚桀轻声反问。
“你说她不愿,为何?”季郁荣有些想不明白。
“季老侯爷与华容夫人何时知晓她是长公主的女儿的?又为何此时再说出实情?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传言她香消玉殒时说出来,这是为何?”楚桀轻蔑道,“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绵绵当时离开淮京与老皇帝脱不开干系,他派暗卫取她性命,没成功,却又在事后隐瞒了真相,做出死亡的假象。
为了让楚桀与季郁荣死心,老皇帝找了一具身量年纪与绵绵极为相似的女尸冒充,毁掉她的相貌,于第二日清晨抛在城郊,做出意外被杀毁容的假象,以期瞒天过海。
不得不说,老皇帝当真算无遗策,他找人仿造了绵绵身上的衣服首饰,那女尸看起来与真正的绵绵一般无二。
非但如此,他还找了几个人伪装证人,让他们捏造了绵绵的行动轨迹。
一切都天衣无缝,环环相扣,似乎绵绵真的来到郊外,被歹徒杀害,抛尸郊外。
最为谨慎的是,京缉司还抓住了所谓的杀人凶手,那凶手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对凶案的细节如数家珍,凡是听过他陈述的人没有怀疑他不是凶手,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
整个过程被老皇帝安排得毫无破绽,即便聪慧如楚桀也没能从中察觉出其中的异样。
关键的是,那具女尸在楚桀粗粗看过一眼后很快就被火化了,等楚桀想细看时只剩下骨灰残渣。
当时听闻这个噩耗,楚桀心伤至极,待看清那形容同娇娇一般无二的尸体,愧悔与伤痛瞬间如惊天之雷,附骨之疽,骤然降临,越发深刻,久久无法消弭。
这般情境下,如何能心明眼亮,能强撑着看上那“尸体”一眼已是极限。
“难道说当年长公主之事另有隐情?”季郁荣立即有所感悟。
“总算不至于太笨。”楚桀凑近他耳边,轻声提点了几句,“陛下若是有心,何必今日才来承认娇娇的身份?季老侯爷明察秋毫,何至于如此迟才知晓娇娇的身份?”
季郁荣恍然大悟,露出懊悔的神色,深悔今日举止鲁莽,警惕地看向周围,有些不知所措,悄声问道:“眼下该当如何?若是找到绵绵,该不该将她带回宫中?”
“娇娇想回便回,若是不想,即便上天入地,到天涯海角,我也陪着她。”楚桀心意已决,说罢便离开了。
“原来我一直没明白她。”季郁荣喃喃道,“先前弄丢了她,此时又误会她,我真是糊涂啊。”
季郁荣愣愣地围着河边绕圈子,等着府兵传来结果。
即便调来了这许多人,弄出这般大的动静,其实他们心里都觉得绵绵已然上了岸,此时不知在晋城的哪个角落休息,巡河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他们不会,也不敢承认绵绵至今还待在河里,毕竟河水这般冰凉,待久了对身体不好,极有可能发生意外。
众人正忙乱间,就听见水流潺潺的声音,这番动静越来越大,惹得一群人盯着河水看,脸色越来越沉,他们不约而同地开口问有些慌张的抚台大人:“怎么回事?”
抚台大人欲言又止,脑门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磕磕巴巴道:“二位少爷,这是晋河在泄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