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里干的厉害,都感觉有些疼了。嘴唇好像已经有些爆皮了,我伸出舌头慢慢地润了一下,用牙齿在嘴唇上轻轻地刮下了一小块。
我微微的动了一下胳膊,绑带依然无情的束缚着我。腿不知道是捆的,还是何慧压的,感觉麻麻的。
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门上的小窗户透进些许走廊里微弱的灯光。
何慧坐在病床边的一张椅子上,趴在我的腿上睡着了。真难为这可怜的姑娘了,昨天一定是把她吓坏了吧。
我抬头望着棚顶的隔音板,那带着一个个孔洞的隔音板像极了我千疮百孔的生活,只不过它的孔洞是有规律的安排,而我的生活,确都是防不胜防的疮痍。
我叫李立环,我爸在我出生时足足算了三天,看五行算笔画,取意立于环宇之上的意思为我取了这名。
活了三十四岁,连立于环宇之上的丁点迹象都没看到,却躺进了这隔离病房里。
命运似乎从我一出生就注定要考验我,还不到半岁的我就被扔到了乡下的爷爷家。
大我两岁的姐姐当时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我爸和我妈不得不到处带着她求医问药。
爷爷虽然喜欢我,但一个单身老男人,再怎样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印象里爷爷连做饭都是经常糊掉的,煮鸡蛋拌酱油是我觉得他做的最好吃的菜。
稍大一些,反而是我在努力地帮助爷爷操持家务。五六岁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烧火做饭,学会了砍柴洗衣。
当别的男孩子还在弹玻璃球,玩泥巴的时候,我已经懂事的跟在爷爷身后下地干活了。
美好的生活似乎总是不会属于我,刚刚回到父母身边上学,还没来得及感受到来自父母的关爱,我爸就变成了陈世美,抛下我们母子三人,和单位里的一个女同事结了婚。
那时我爸是厂里的高级工程师,单位里的业务骨干。是我妈嘴里的骄傲,标准的知识分子。
可就是这个老实的知识分子,不知是真的情投意合,还是真就是没把持住,总之是在出差的时候酒后乱了性,爬上了女同事的床。
那女人也真是够大胆,居然挺着大肚子找上了家门。让我妈好自为之,赶紧成全他们。
我妈妈本来就因为我姐姐的病而心力交瘁,再无心和那对狗男女纠缠,干净利索的和负心汉离了婚。
那时的我和他俩几乎都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对他们离不离婚几乎毫无感觉。只是总在夜里听到妈妈偷偷的哭泣。
我妈从此开始努力的独自撑起了这个家。为了给我姐挣钱买药治病,下班后开始到处摆摊卖茶蛋,卖干果。
唯一能帮着干活的我,又学会了煮茶蛋,炒瓜子,炒花生。再大一点,我又开始在放学后早早的替我妈占地盘、看地摊。
别的同学玩的是变形金刚,游戏机,我耍的是秤杆子和嘴皮子。
我妈虽然默认了我的帮忙,但她更希望我能像我爸一样,成为一个有学问的知识分子。她宁可自己请病假事假,也绝不允许我逃课不写作业。
我就这样被逼着徘徊在地摊与书本之间,对付着读完了初中高中,考进了一所本市不起眼的大专。
姐姐的病虽然没完全治好,但也勉强的维持住不再犯病。还在初中毕业后考上了幼师。
如果一切都向美好发展,怎么会是我的人生。我上大二那年,情窦初开的姐姐因为初恋的失败,心脏病再次复发,倒在了手术台上。
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妈伤心过度,再加上多年的劳累,也跟着一病不起,不到四个月就追着姐姐走了。
那半年累得我几乎都绝望了,先是跟着我妈伺候我姐,然后又守着病床伺候我妈。等我妈撒手西去,我已经麻木的一滴眼泪都没有了。
整个大三我都是在别人同情的目光里度过的,也正是这样的同情,让我的前妻走进了我的生活。
我像一个落水者一样,将这份同情当成了救命稻草,希望紧紧的抓住它。刚刚熬到毕业,就赶紧和她结了婚。
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对我只是出于同情罢了,其实我们完全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
她追求的是未来和发展,她努力地考取各种资格证书,报各种各样的学习班。我确更满足于简简单单平凡生活。
她羡慕着那些出国留学的同学,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踏上异国的土地,后悔自己没能把握之前的学习时光。
她拼了命的学外语,考托福,去公园的英语角寻找志同道合的同伴。
我确觉得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没有牌桌上花花绿绿的钞票来得真实,没有酒桌上的醉生梦死来的欢乐。
我们就这样渐渐地变成了两条背离的轨道,本就没有了束缚的我更加偏离了本分的轨迹。我开始迷恋上了游戏,打牌和喝酒。
细想起来我好像对家本来也没有什么概念,人生的经历即没有教会我怎样维系婚姻,更没有教会我怎样经营家庭。
我们开始像大多数离婚前家庭一样无休无止的争吵,冷战。有一段时间我俩也曾试图努力的挽回婚姻,还天真的以为要个孩子就可以改变彼此。
但孩子的出生并没能改变我们对彼此的认可,我们依旧沿着原来的轨道渐行渐远。孩子反倒成为了我俩互相指责对方,埋怨彼此对家庭不负责任的证据。
她终于还是带着孩子离开了我,和一个外国帅哥远远的离开了这座城市。
也许她已经随了愿,去了国外吧。我也曾千里迢迢的赶到另一个城市去看望孩子,但孩子早已对我没了印象。
再后来就是这个趴在我腿上的大四女生闯进了我的生活。那时的她才刚刚大三,那时的我正难耐离婚的寂寞。
何慧轻轻的动了一下,大概是一个姿势趴得太久了,感到有些累。她抬起身,换了一个方向,却看见我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何慧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能松开我吗?我想尿尿。”我沙哑着声音低声说道。
“你没事了吧?还记得昨晚怎么了吗?”何慧不置可否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