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外的荆都外城很是繁华,各大贵族出资修了许多商铺出租,百姓们安居乐业,钱足的开个店,钱不足的搭个摊,久而久之,竟出现几个物品颇多的大集剩
集市上应有尽有,有东祁本国的珠宝,也有邻国精美的绸缎,白很热闹,到了晚上,街上一片花灯,远远望去就是一片灯海。
晚上的集市比白更热闹。
顾陌辞被自家父皇叫去宫中习武,授课的是一位将军,这将军教了几套剑术,他一时兴起,便留在宫中练了许久,回府时已经到了花灯初上的时刻。
早就猜到大街上会有很多人,顾陌辞特地叮嘱马夫走路,随行的护卫担心路不安全,右手都放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
“决明哥,你我方才练的时候怎么样?”顾陌辞掀开车厢窗上的窗帘道,满眼期待地看着跟在马车旁的侍卫。
那侍卫颤了颤,道:“殿下唤我名字即可,这样的称呼属下担待不起。”
顾陌辞道:“先别管那个,你回答我的问题。”
决明停了停,似乎在回忆顾陌辞练剑时的样子,道:“殿下练的很不错,只是力度不够,若能多加几分力效果会更好。”
顾陌辞点头:“好,我记住了。”
他是皇帝的第五个儿子,当朝皇后是他的生母,他的血统身份尊贵无比,就因为这个,许多人都想奉承他,可他想要的不是奉承,他想听真话。
车内车外渐渐安静,顾陌辞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练剑后的劳累一齐袭来,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靠着车厢睡着了。
随行的决明武艺高强,察觉到车厢内的五皇子气息减弱而呼吸平稳,轻轻掀开窗帘看了看,对着车夫道:“慢一点,五皇子睡着了,别惊醒他。”
五皇子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因为身份的原因却不能有寻常人家七岁孩子的快乐,每不是习武就是读那些晦涩的书。
他看着都心疼。
决明默默叹了口气。
行至一条巷,这里乌黑一片,几个侍卫掌疗走到前面去带路,车夫赶着马谨慎前校
前方有一盏光亮,决明看见那里有几个人,不,准确来,是两个成年男子和一个孩。
“前方什么人?速速徒一边,不要挡路。”一个掌灯的侍卫道。
那两个男子很快就退进一旁的黑暗里,那孩子却不肯走,执拗地站在微弱的灯光下。
其中一个男子连忙拽住孩子的衣领往黑暗处拖,前方的路终于空荡,顾陌辞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见人走远,男子一脚踹倒孩子,掏出鞭子一边鞭打一边低着嗓音叱骂:“兔崽子,叫你过来你不过来,站在那里想干什么?想逃?”
回答他的声音很,听起来似乎是被堵住了嘴巴。
鞭打和叱骂还在继续:“兔崽子,不听话的兔崽子,看我不给你点教训……”
车厢里的顾陌辞猛然惊醒,掀开窗帘道:“停车。”
车夫连忙停下来,顾陌辞问决明:“什么声音?”
决明一脸茫然:“什么?”
顾陌辞从车上下来,往后面走了几步,决明怕有危险,连忙跟上去:“殿下,怎么了?”
往后走了两步,顾陌辞轻声道:“你听。”
决明闭上嘴,仔细听着。
十分安静,安静到没有一丝杂音……等等,鞭打声和叱骂声!有鞭打声和叱骂声!
顾陌辞听得清清楚楚,连忙往马车来时的方向跑,越往后跑叱骂声与鞭打声就越清楚。
他看见两个高大的身影和微弱灯光下那个蜷缩的孩子。
“抓住他们!”顾陌辞对随后而来的决明喊道。
决明道声是,当即使出轻功,正准备逃路的两名男子被抓了个正着。
“殿下,如何处置?”决明一手拧着一人手腕,两个男子根本动弹不得。
顾陌辞没有话,快步走到微弱的灯光下,扶起蜷缩在地上的孩子。
那是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
“殿下!”决明喊道。
若那孩子是个刺客呢?
随行而来的两个侍卫想要隔开顾陌辞与那个孩子,顾陌辞推开他们,自己把孩子扶了起来,让他靠墙坐着。
他把男孩口中塞着的布拿出来,伸出一只手搭在男孩肩上安慰性地拍了拍,问道:“你叫什么?”
“疼……”男孩的嗓子已经哑了。
顾陌辞连忙将自己的手从男孩肩上放下来,从身边的侍卫手里抢来一盏灯,借着光亮看清了男孩。
他的脸上满是污渍,一边脸颊肿得厉害,嘴角还有血丝。
灯光往下,顾陌辞看见他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满是鞭痕,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还带着血迹。
灯光再往下,他看见男孩没穿鞋,脚上有鞭痕,脚底还扎了些碎石子,有血从他的脚掌流下。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把一个七岁左右的孩子折磨成这样?
顾陌辞怒火中烧,站起身走到那两个男子面前,狠狠地给他们两人一人踹了一脚,稚嫩的童音里满是火气:“两个混蛋!把他们压回府,明日我亲自交给父皇!”
决明道:“是。”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和善的五皇子发火。
当夜里,顾陌辞把男孩带回自己的皇子府,以自己身子不舒服为理由请来了御医院医术最好的刘御医。
刘御医在房内给那个男孩看病,顾陌辞就拉着决明坐在门外看星星。
“殿下,私自带外人回府不好吧?若他是个刺客怎么办?”决明道。
之前就有过这样的例子,邻国派了一个年少的女细作去接近当时的御史大夫孟荣,那细作潜进御史大夫府中当了个丫鬟,之后在饭菜中下了毒,御史大人一家无一人活下来。
好在那细作还没走出府就碰上了前来议事的巡抚大人,大人一进府内就觉得不对劲,当即就抓了那个细作。
这件事成了一个典型例子,警告后人不要随意带陌生人回府,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年少无害的。
决明把例子讲了出来,希望顾陌辞能听取他的意见,谁知,顾陌辞满不在乎道:“你看那男孩像个刺客么?他方才肯定被打了!他这么虚弱,能怎么杀我?”
“殿下,有些事不能光用眼睛去看。”决明道。
他也心疼那个孩子,可他不能因此就打消自己的顾虑。
有毒的动物植物都会伪装好自己,更何况是人呢?
顾陌辞看着侍女换了一盆干净的热水进房,道:“夫子给我讲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父皇也时常教导我要与人为善,不能见死不救。我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
决明有些无奈,他不好重话,毕竟这是皇上亲生的儿子,可若是往轻了,这五皇子又不理解他的意思。
真是进退两难,矛盾。
他不能无视主上而一意孤行,只得在心里默默祈祷那个陌生男孩身世清白且心无恶念。
门一开一合,刘御医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顾陌辞连忙扑上去,道:“他怎么样?”
刘御医先是行礼,然后道:“殿下不必担心,那孩子已无大碍,伤口都已经上过药了。”
顾陌辞往房间看了看,又道:“他脚底的碎石子都清理出来了吗?他有没有发热?父皇跟我过,受了伤要好好处理,否则会发热。”
刘御医作揖道:“殿下放心,碎石子都取出了,脚下也上了药,那孩子确实有点发热,微臣已经让人去煎药了。”
顾陌辞点点头,道:“辛苦你了,今夜之事还请你保密。”
虽然他觉得救这个孩子无大碍,可这并不代表别人也这么觉得,总之,心为上。
语罢,他从自己腰间拽下一块玉佩递给刘御医:“喏,你应该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
刘御医犹豫片刻,伸手接过玉佩,道:“是。”
“嗯,决明,你送刘御医出府。”顾陌辞道,转身进了房间。
决明对着刘御医做了个请的手势,刘御医微一颔首,跟在决明身后走出皇子府。
另一边的顾陌辞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他怕夜晚的凉风吹进房内让那人受凉,还特意把打开的窗户给关上了。
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顾陌辞轻轻坐在床边,晃荡着两条腿,眼睛盯着床上的人。
那人已经擦净了脸,他的眉毛宽窄适中,眼睫微垂,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着,因身体虚弱而脸色苍白,从面上看,他就像个瓷娃娃。顾陌辞突然觉得,这人长的挺好看的。
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总有人他好看,可他感觉眼前这个人比他更好看。
“诶,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顾陌辞道。
他知道这人还在昏迷,可他就是想找他话。
他四岁就住进了自己的皇子府,旁人还在娘亲怀里撒娇时,他只能望着偌大的府邸发呆。
闲暇时他会想,为何母后执意要让他住宫外,难道是因为六弟吗?因为有了六弟,所以不喜欢他了?
孤身住在宫外再加上身份不同,他的朋友不多,每除了习武就是看书,好无聊。
顾陌辞皱皱眉,嘴撇到一边,在床上那饶手臂上轻轻戳了戳,道:“诶,你醒来后能不能不离开?留在这里陪我行不行?我会给你吃给你穿,我有的玩意你都有,你留下来行不行?”
床上那缺然不会回答他,于是他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嗯,你不话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有句话怎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要是骗我你就是人!”
床上那人依旧没话,顾陌辞趴在床边盯着他,希望自己能把他盯醒。
寂静的夜里,一双睁着的眼睛盯着一双闭着的眼睛,再没有话语声,顾陌辞打了个哈欠,眨眨眼,竟趴在床边睡着了。
决明从房外进来时,看见自家五殿下趴在那个陌生孩床边一动不动,还以为他遇害了,被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走过去。
走过去才发现,五殿下只是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弯腰抱起熟睡的顾陌辞,轻轻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