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苏坤登时睁大了眼睛，一骨碌爬起来，要不是林筠早有准备真以为榻上人诈尸了。

虽然觉得此事暗藏玄机，但林筠受的惊着实不小：“殿下这是？”

云微替苏坤擦去了演戏用的鸡血：“这是皇上与云熹殿下筹划的一场戏码，这其实就是做给世人看的。”

林筠不解：“殿下怎么看出来这是假的呢？”

苏墨笑而不答。

这厢的苏坤对着镜子照了照，见脸上的鸡血被擦拭干净，才很不合皇上礼仪一般长舒一口气：“墨儿，你确定这能让那人不打自招？”

“哥哥放心，我自有主张。”苏墨笑了笑，转向云微，“云侍读，那混杂在哥哥金玉羹中的不是砒霜吧？”

“不是，只不过是骗他们的，或者说，这是为了顺着那刺客的意思说。”云微对着光看了看银针，银针上乌黑一片，光泽不在，“此毒与砒霜相似，若是不知毒理之人很有可能把它误认为砒霜，刺客应该就是这么想的。”

苏坤抚掌大笑：“你又不是刺客，你怎么知道刺客是怎么想的？”

云微正色道：“此毒隐蔽，寻常人难以判断，如果要是查起大多都是搜查砒霜之类显而易见的毒药。一旦有了被误导的确切目标，人就很难发现被掩盖的正确对象，所以很容易就按照奸人给的路线走下去。不过这毒似乎来自安岚，是安岚贵族之间传承的密毒，不过自从安岚国被灭之后，知道配置药方的人所剩无几了。”

苏墨眸底含笑，似有赞许之意：“那可儿的真正死因莫非亦是如此？”

云微一怔：“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云侍读不必多问。楚湘，你带着几个管事公公去搜查宫中，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把宫里翻个底朝天都行。”苏墨吩咐道，脸上的笑意更加令林筠捉摸不透。

林筠一头雾水：“这就……行了？”

苏墨点了点头，诡秘一笑：“正是，不过你若是发现那人的身份，千万别杀了他。”

林筠恍然：“殿下果真明慧。”

二女相视，自是心照不宣。

苏坤瞅着一本正经的妹妹，有感而发道：“你若不是我妹妹，我这位置恐怕就不保了。”

苏墨心头一悸，突然意识到自己风头太盛，有喧宾夺主之嫌。

苏坤又笑了笑，打消了苏墨心头的疑虑：“但正因为你是我妹妹，我这位置方才做得安稳。”

“无人动得了哥哥位置，包括肃亲王。”苏墨沉声道，目光悠悠，定在墙上的一幅字画上，“甚至魏琛。”

苏坤听到这个名字，若有所思道：“墨儿，你说要是魏琛做了这个皇帝，会不会比我做得更好？”

“不存在这种可能。”苏墨连忙道。

“那就是一定比我治理得好了。”苏坤叹了口气，“墨儿，这位置若不是我们苏家列祖列宗传下来的，我……”

“哥哥不必多言，若是哥哥保不住苏氏一族的江山，还有何颜面去见祖宗？”苏墨收回目光，淡淡道，“襄朝建立三百余年，君主一向勤政体民，未因声色犬马而荒淫误国。可原有政策上却疏失不小，着实是难事。”

“诸侯割据一方，独揽地方大权，架空中央，皇上之位如同虚设；中央权臣当政，就算想做出什么决断都得权衡他们的意思。”苏坤首肯道，“这虽然是太祖当时为了奖赏功臣留下的规矩，当时还好，历经多少代，现在已然弊病丛生了。”

苏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内忧外患，不过如此，更有人想要加害于哥哥，细想来着实令人心惊。北狄的战况现在如何了？”

苏坤一听苏墨问起，下意识掩饰了吴虎的上疏：“肃亲王苦苦支撑，现在还勉强能支撑半个月，若是吴虎能及时赶到的话，虽不至于大获全胜，但也能使北狄人元气大伤，不敢轻举妄动。”

“吴虎迟迟不发兵，大抵是在向我发难吧？”苏墨一语道破真相，“哥哥不必隐瞒，历代女子当政一向都为人诟病，吴虎早有反心，这么做也是情理之中，哥哥不必动怒。”

苏坤尴尬：“这是谁告诉你的？”

“哥哥既然知道我耳目过于常人，那还何必问起我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呢？”苏墨调皮地眨了眨眼，在凝重中添了一抹灵动，“现在哥哥想要怎么办呢？”

云微侍立在身后，一句话都插不上，这苏坤对苏墨的问题虽然有问必答，不过也跟不上苏墨的想法。

“若是再不出兵，那肃亲王只能强行突围，北狄人擅长包抄围困，若是突围只怕损失不小。”苏坤皱了皱眉头，无可奈何道，“暮州那边西戎战事吃紧，不过倒也无大碍，将西戎驱逐出境指日可待；只是这北狄，大军压境，吴虎按兵不动，要是从东北的久安侯南宫敬那里调兵根本来不及。”

苏墨叹道：“诚然，中间有余阳山天险为障，次近的当属丰州，可丰州人丁稀少兵力薄弱，让他们上战场与送死没什么区别。”

“丰州下来是永州，永州前几日刚闹了水患，人心不定，若是强行征兵只怕会官逼民反。”苏墨接过云微递过来的地图，指尖划过永州，直接放弃了这个地方，“安岚的兵力全用在西戎，分身乏术，剩下的还有东边的东山谢江与东南的江台苏温，这两个都是一样，让他们资助点儿军费还行，至于其他想都别想。”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几个守门太监尖锐的声音夹杂在其中，但更多的是盔甲碰撞的沉闷声响。

云微前去瞄了一眼，连忙折返道：“明光军回来了！”

苏坤下意识躺下装死，苏墨坐在苏坤惯常的位置上，示意云微让明光军统领进来。

白玉令是能调动明光军，但也不至于让明光军是非不分，持有白玉令之人都是替皇上传诏之人，他们的第一效忠者还是苏坤。

苏墨刚坐稳，朝阳殿门就被打开了。

来者浓眉大眼，身形高大，皮肤黝黑，浓浓的粗犷之气扑面而来，都是武人，他的气质与神威将军魏琛大相径庭。魏琛风流潇洒，款款温柔，像是暖玉明珠；而此人铁血丹心，狂放果敢，却是万载磐石。

明光军统领——鲁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