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陈乐感觉自己完全插不话,只能埋头喝咖啡。
这个时候她十分庆幸还好陆华之前端出了饮料,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很多人聊天都要约在咖啡店或者是喝点什么了。
——因为这样在不想说话或者尴尬的时候,双方都可以装作低头喝水了。
“你需要我手的东西,还如此强买强卖,就不怕我玉石俱焚吗?”在仲长空很明显火力全开的状态下陆华要是还继续顾左右言他很显然会失去所有的主动权,于是在此刻她终于也忍不住加入了对话。
“玉石俱焚?”仲长空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一样,她饶有兴致地眯起眼睛看着陆华,陆华之前还冷静的模样在仲长空这样的视线之下逐渐变得有些闪躲。
“陆小姐,你确实可以玉石俱焚没错,但在此之前你手最起码也应该有美玉或者石头……”仲长空将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走到了陆华的身边,微微弯下腰,对着她轻轻一笑。
“不是吗?”
陆华坐不住了,她别开视线看了一眼陈乐,嗓音冰冷:“对不起,我有事情要和她说,麻烦你在外面等一会,没问题吧?”
虽然用的是“没问题吧”这样的问句,但陈乐总感觉自己要是有什么问题陆华估计马就要冲过来掐死自己,更何况她也完全不明白这两个人在干什么,忙不迭地就点头,巴不得自己能快点脱身。
仲长空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在陆华转身之后还对着陈乐耸了耸肩,本来是一个有着流里流气的动作,但被她做出来却莫名显得有些可爱,这让陈乐忍不住笑了笑,然后目送这两个人走进了里面的书房。
虽然之后偌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下了陈乐一人,但她并没有感觉尴尬或者是不自在——开玩笑,这两个人离开后就算是蹲在垃圾桶旁边也感觉像是快乐老家,跟着这两人坐在在这她感觉自己紧张的脚趾都快抓破地面挖出一条地道连夜逃回老家了。
不过之前仲长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陈乐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点,但总有些不可置信。
里面的两人并没有讨论多长时间,几乎是刚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这让以为他俩要在其中密谈的陈乐有些意外。不过看陆华那副神情不太好的样子,估计是仲长空赢了。
“我知道了。”
出来后陆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手机按了几下,接着将手机放在了仲长空的手:“这是我的私人电话号码,随时开机。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随时打这个电话。”
仲长空接过手机就直接打了个电话,顿时陆华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了悠扬的钢琴曲,陈乐觉得有些耳熟,但没有听出到底是什么曲子。
“这是我的私人电话。”在陆华狠狠地按下拒接键看起来颇有几分泄愤意味的时候,仲长空笑眯眯地说出了这样的话:“有什么事情我会和你打电话的。”
虽然是同一件事,但谁占据主导位置一目了然,陈乐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于他们两个到底谈了什么也就越发感到好奇。
“其实也没什么,你应该也看出来了。”
在结束拜访后仲长空和陈乐告别了陆华,看着陆华砰的一声直接把门关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的送瘟神模样,和之前开门时候那副端庄简直是两个人。虽然时机可能不太对,但陈乐是真的有些想笑。
“她手其实并没有什么证据?”虽然之前就有这样的想法,但真的被证实的时候陈乐还是大感意外:“要是陆华手真的什么都没有,她是怎么走到现在的?还能把周围的人都耍的团团转?”
“也不能说是把人耍得团团转,她只是营造出了一种这样的氛围,也并不是针对所有人。”仲长空将伞打开,一走出屋檐的遮挡雨水顿时又全部倾泻在伞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很多人眼里陆华依旧只是一个花瓶,但在某些心中有想法的人面前,陆华就是心机深沉的人设。想想看吧,面对这样一个人,你肯定自然而然就会觉得她手中有什么,于是只想要用这个去威胁她……”
陈乐赞同的点了点头,在仲长空告诉她陆华其实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的时候她就已经脑补了各种各样的阴谋论。
“一旦你产生了这种想法,你就她的勾了。”仲长空笑着说:“虽然她大学的专业是金融系,但对人心把握的如此之好,总是让人怀疑她其实还学了心理学。”
“不过既然她什么都没有,那她能帮我们什么?”在捋清了这些关系之后,陈乐又有了新的疑问:“她手什么都没有,而且本来也没有什么实权,感觉就算加入我们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不论有没有用,朋友总是越多越好的。虽然这一个看起来没有什么效果,但量变总会引起质变,只要我们的朋友的越来越多,方天佑能用的人就越来越少。”
说到这里的时候仲长空将伞挡在了两人的头顶,向着车走去。
“更何况陆华是一个聪明人,她比很多的当事人都要聪明。我们需要聪明人,哪怕什么也不做,只要站在我们这一边就行。”
这也确实是这个道理,陈乐赞同的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准备车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时候,仲长空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陈乐顺手将伞接过,然后忍不住凑过去看屏幕显示的来电。
只见屏幕赫然显示着“孙跃禹”三个字。
孙跃禹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喂?”仲长空按下了接通,为了让陈乐也能听到对话的内容,她开了免提键。
“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电话一接通孙跃禹有些急躁的声音就从对话筒里穿了出来,他好像刚刚才经过剧烈的奔跑,以至于此刻说话的时候都带有很重的喘息声。
“我们现在正在一个接着一个找当年的当事人。”仲长空回答说:“刚刚拜访过陆华,现在准备去下一个。”
这个时候陈乐有些遗憾两人是在打电话,如果是面对面交谈的话,还能看看孙跃禹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脸的变化。
看来陆华这个名字确实很有震慑力以至于那边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孙跃禹又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不用这么麻烦一个接着一个去找了,我刚刚联系到了愿意出来作证的当事人。”
听到这句话仲长空和陈乐都是一愣,完全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事情。
“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吗?”为了保险起见,仲长空又多问了一句。
“没问题的,这个人也是当年那天医院的值班人之一,他和另外几个人都是好朋友,只要他答应另外几个人也会跟着一起作证。一个人不够这好几个人总会有说服力,到时候就算不能完全证明我是清白的,至少也能够将舆论打开,重新让司法介入调查。”
虽然一个晚没睡再加刚刚经过了剧烈运动孙跃禹的声音很是显得有些低沉,但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疲惫感,反而精神百倍。
“如果有人证的话就方便多了!”听到这样的好消息陈乐也不禁高兴起来:“而且我们私下有那么多证据,物证加人证,完全可以直接开庭了!”
“是吧?”孙跃禹听到陈乐这么说更加高兴,他这么多年奔走如今终于看到了曙光,还得到了一个律师的赞同,顿时感觉这些年自己的功夫都没白费。
“那我立刻找他们搜集更多的线索,你们准备好材料还有流程,我们之后就去起诉。”
说完这些之后孙跃禹就匆匆挂了电话,看起来是要继续找那些人询问事情去了。陈乐的心情也被感染,像是要做一件这辈子最伟大的事情,以至于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不过这种激动的心情在她看到仲长空依旧是一脸平静的时候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回想起刚才的事情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便小心翼翼的问:“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是会不会。”仲长空摇了摇头:“是肯定有问题。”
之前那些当事人说什么都不愿意出来作证,这如果他们愿意的话早就站出来了,也不至于让孙跃禹白白浪费掉了这么长时间。
而且这些人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他们加进来之后一下子就说要出来作证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充满了各种诡异的气氛,很难不让人想到阴谋论。
“但孙跃禹经过这么长时间肯定会录音,并且做一些证据和记录,有这些东西在他们是完全不能逃脱责任的。”陈乐皱起了眉头:“或者说他们现在来也是因为收到了一些风声,所以想着要不干脆直接就认了,也避免之后带来更多的麻烦?”
“你的这种想法也有可能,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仲长空紧皱眉头,她坐到了主驾驶将钥匙插入,手指轻轻摩挲着方向盘。
“这些人到底是孙跃禹出门去找到的,还是主动前来找的?”
“如果是主动门的话,那也太可怕了。”陈乐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不就证明他们一直都知道我们的行踪吗?”
“我们不一定,但孙跃禹的行动肯定是一直暴露在别人的眼下。”仲长空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在于有些急躁,虽然冷静的时候也能非常冷静,可惜的是一遇到这种事情就会突然把脑子给抛掉,以至于这样简单的漏洞都看不出来。”
按照之前孙跃禹的各种所作所为是完全不会看不出这样的不对劲,但或许是因为终于能够有人站出来作证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以至于现在就要迫不及待的去开庭了。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如果真的要起诉的话,有法官愿意接这个案子吗?”仲长空踩着油门将车开出了小区:“涉及到这样大的官司,估计很少会有人愿意接。”
“主要是费用肯定会特别昂贵,和超大企业打官司会耗到地老天荒。”有见过大企业因为各种污水案拖个10年8年的陈乐在这件事情并不乐观:“资金是一个大问题,而且还需要长久的时间和耐心……”
“资金是没有问题的。”仲长空平淡地打断了她的话:“我指的是,基本不会有法官愿意接这个案子。”
“这怎么可能?”陈乐着实感觉有些意外:“这些法官最喜欢接这样的案子了,尤其是和大企业的,虽然往往收费都比较少,但最后都会获得远超金钱的各种荣誉以及社会评价,怎么会不接这个案子呢?”
“他们可能会接大企业,但绝对不会接这种超大到已经形成垄断的颂华国际。”仲长空付了停车费,在栏杆抬起之后悠悠地转弯了马路:“除非是另外一个可以与之抗衡的企业,不然的话像我们这种私人,基本是不会有法官接的。”
“如果你是说利益相关的话,这个世界也有不少法官是为了自己的一腔热血。”陈乐有些不赞同:“我就认识好几个法官,是专门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官司,像是拐卖、污蔑、还有校园暴力之类的。”
“这是不一样的性质。”但无论陈乐怎么解释仲长空却依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因为自己曾经的所见所闻,陈乐相信仲长空是对人性太过轻视。
“既然你都这么想了,那不管我说什么,你肯定都是不会赞同的。”陈乐信誓旦旦的说:“那我就去找一个愿意接官司的律师来,到时候你肯定就会改变想法了。”
仲长空透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面的陈乐,此刻的陈乐依就如仲长空刚开始见到的那样,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就算在这样的昏暗天气里,也能看到其中闪动的光辉。
“好。”仲长空如此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