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一队身穿甲胄,踏着整齐有序的步伐,腰间带着长刀、脸色严肃的军士出现在三人的视线当中,快速整齐地立在两旁。
一个身穿蓝色太监服、头发灰白的老太监从两排士兵的中间走近。他拈着兰花指,操着一口略带尖锐的嗓音道:“二位使者怎么跑到这种地方啦!陛下听说二位使者还未回到驿站,怕二位出什么差错,不好向唐国交代,特命我前来寻二位!”
出什么差错?在汉国宫中,还能有什么差错,怕不好交代吗?不过是一会不在他的眼皮底下就急了,呵!
凌诺伊看着面前这个说话阴阳怪气的老太监,不动声色地心中冷笑着。
赵远樵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双手沁满了汗珠,紧紧握着腰间的剑柄。
他突然间后悔了刚刚为什么要听那老道士的花言巧语拖延时间,应该早早逃离是非之地。
可是现在,面前如此多的士兵,在不引起骚乱的前提下全身而退绝无可能,况且自己刚刚如此对待他们,他们肯定会出卖自己的。
难道自己真的就要葬身于此吗?
不同于赵远樵的紧张,李成茂则是一脸欣喜道:“太好了,我们正要出宫呢,没想到在这里碰见大人!”
“是吗,可这儿与宫门的方向相反呢!”老太监假装看了看周围,掩嘴轻笑,一副很是惊讶的样子。
“咦?这个小兵又是谁?你们怎会在一起?”老太监扫视一圈后看见了一旁的赵远樵,惊呼出声。
两个卫国使臣和本国士兵,如此耐人寻味的组合。看来果然不如陛下所料,这两个伪唐使者怕是在密谋什么吧!
老太监的一双老眼闪着精光,似乎要将三人悉数看穿。
“因为他……”李成茂上前一步,正想说是旁边这个假装军士的叛军带自己过来意图不轨的,结果就被凌老道一手按住。
“回大人话,这个小兵啊,刚刚正骂他呢!新来的,路不熟,带我们绕了许多冤枉路,而且啊……”
凌诺伊故作神秘地卖了个关子,随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这儿还有点不好使!”
“是吗?”老太监上下打量着望了望赵远樵,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赵远樵还来不及诧异凌老道为什么自己解围,心下就已经把这老头骂了好几遍了,但是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哑巴吃黄连地点了点头,还装作傻乎乎的样子咧嘴冲着老太监憨厚地笑了一下。
一旁的李成茂忍俊不禁,偏过头抿着嘴强忍着笑。这老头,嘴巴委实是毒了点,不过倒是解气啊!
虽然说老太监对这个借口很是怀疑,但也不打算深究,笑道:“无妨无妨,那二位这边请!”
老太监带着三人率先走在前面,士兵紧随其后,隐隐形成合围的趋势。
赵远樵紧绷的心瞬间松了下来,他刚刚想过好几种可能。这个老头揭穿自己的身份,自己要么战,要么死!肯定避免不了一场混战。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老头会为自己说话,虽然损了点。
所以他再次对那老头的话产生了怀疑,难道齐昌王真的不是他们杀的吗?那老头的提议纯粹是为自己谋出路?自己到底该不该信?
一路上,赵远樵的脑中一直反反复复在问自己。
或许这真的是一个出路吧,活着总比死了要好,只有活着,才能揭开齐昌王殿下的死亡真相。
赵远樵的心中瞬间通达,前方的前途也明晰了起来,他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
翌日。
临时整理出的广场,场面异常热闹,已经看不到之前的衰颓之景……废墟已被清理干净,腾出了一个空旷而又千疮百孔的广场。
皇帝身着玄色龙袍肃立广场中央,两旁整整齐齐地站着一众大臣。
广场的上面立着一个龙椅,光鲜亮丽和地上的惨状形成鲜明的对比。皇帝的
面前是一辆红色的马车,前后站满了身着红装、拿着鼓乐的仪仗队。仪仗队的后面,绑着红绸带的箱子排出了长龙,一派喜庆的氛围。
朝阳已经带着温暖舒适的感觉渐渐离去,南国的阳光热烈,如同夏日从不会终结,李成茂执着大唐的旌旗,穿上新服策立于枣红色的矮马之上,被这渐渐上升的气温搞得心情烦躁。
他全身重甲戎装,为了这送行的典礼他的头盔还插满了羽毛,没有清凉的晨风,兜满了热气的披风,成为了身后最重的负担,他只想尽快让马儿跑起来以换取一些清凉的空气。
他的身后已经站了二百零一个身着重甲的精锐的士兵,还有那个活的不像人的人间巨物——昆仑奴扎昆。
“这怪物应该骑着大象去大唐!”想到这里,李成茂有点可怜扎昆座下的白马,虽然这马也算是庞大,但和扎昆的身形进行对比,怎么看怎么不搭……
看着周围极尽陌生的面孔,他感觉自己身处其中显得是如此孤独。来的时候他们手下还有二十人,但他们都在未珠山被怪物拖走了,只剩下他和凌道长。
想到这,他不禁看了看凌诺伊,这个狡猾的老头正对着南汉的皇帝行礼……
皇帝笑着单手虚扶了一把凌老道,笑道:“婵娉未曾出过远门,更别说如此遥远的路途了。她从小没吃过什么苦,所以这一路还望道长多加照拂了!”
“此次汉唐的和亲代表了我汉唐友好结盟的第一步,朕相信一定能在五洲大地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皇帝笑着,那满是赘肉的脸把他的眼睛挤成了两条缝,仿佛是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对他们临行前的嘱托。
若非知道是皇帝亲自允诺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送去和亲,还会以为那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对女儿的远行进行的谆谆嘱托。
“陛下大可放心,从此刻起,婵娉公主便是我唐国未来的三皇妃,老道就算身死也会护得公主周全!不过……”
凌诺伊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神色疑惑,但是语气又带着揶揄道:“老道素闻齐昌王殿下和婵娉公主兄妹情深,传闻说他对公主可是极为宠爱。公主出嫁,这一去便不知何时再能相见,齐昌王怎不来送行?”
皇帝的微笑的脸色瞬间凝固,脸上的肥肉颤了颤。
“哎哟,误会大了。瞧我这记性,老了,脑子就不好使了,我怎么忘了,听闻齐昌王殿下貌似被陛下幽禁了,难怪!”
凌诺伊一拍脑袋,一副很是懊悔的样子,“恕我斗胆,陛下是不是能格外开恩,放齐昌王殿下与胞妹一别,这样也不给二人留下遗憾了,于齐昌王殿下与婵娉公主都是好事,陛下以为呢?”
凌诺伊接二连三的话让皇帝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了许多,他强忍着怒火,勉强地扯着嘴笑了笑,“齐昌王眼下身体欠安,怕离别的惆怅引得婵娉伤感,已经让皇后代为传达送别之意了!”
“原来如此!请陛下恕老道僭越多言了!”凌诺伊也懂什么叫适可而止,看着皇帝明显一副忍怒的样子,凌诺伊明白,若是再问下去,面前的皇帝就真的要发作了。
皇帝恨恨地盯着凌诺伊那似笑非笑的神态,也并不想因为凌诺伊的三言两语而坏了气氛,哼哼了两声便甩袖往龙座上走去。
他当然知道齐昌王已经死了,却还在那边装模作样。既然你要和朕扯谎,朕也便回你一句,真正的真相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换而言之,皇帝知道,这也是凌诺婵对自己的示好之意。他明明知道齐昌王已经死了,却不揭穿,不过也就嘴上讨个便宜罢了。
李成茂看着跟在皇帝身后的凌老头,心中百转千回。
刚刚自己虽然不知道那老头和皇帝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看那老头一脸奸笑的模样以及皇帝的忍怒不发,怕是那老头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了。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凌诺伊,李成茂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心悸的感觉。
他想起这一路上,似乎所有一切都在那个老头的预料安排之中,娶公主是他的提议,就连未珠山之事,也是他非要在山脚停留驻足,休息找水。
水是找到了,但怪兽也出现了,身边的所有人都死了。
那老头说是龙,可是这世上真的有龙吗?
李成茂回想起记忆中的那天,那个怪物,恐惧只留下了记忆中片面的一鳞半爪。
那东西和李成茂记忆中的鳄形态相似,如同是面上长着白毛,头上长着角,身体修长的怪鳄,但那东西体型却比李成茂知道的最大的鳄大了十倍不止。若非如此,怎能在跃出水的瞬间,一口吞下两个军士,而且下一个差点就是自己!
但那样子怎么看也不像顷刻之间能覆雨翻云翱翔九空的龙,反而更像是一只凶恶的水怪作祟。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中种下,便再也难以拔除。
不知为何,他隐隐有一种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老头安排的,去未珠山是,那个所谓的“龙”也是。
那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齐昌王……
李成茂心下一个激灵,对了,就是齐昌王。
一个外国的使臣在入国境的时候没有首先拜见皇帝,而是私下跑去坟地会见齐昌王,这完全于理不合。
难道……
会不会就是他设计杀了那二十个人独独留下自己二人,就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这个秘密?
而且那个活死人……
本来自己以为那是真的活死人的时候,结果老头告诉自己只是假的,是由人假扮的,为的就是骗过齐昌王。但同时也骗过了自己啊!他的话,到底还有几句是真……
这一路过来,自己万分信任他,可是等来的是什么,几乎是九死一生,结果那老道反而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机关算尽,安排这么多东西,到底是想谋划些什么东西……
想到这,李成茂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自己一路都以他马首是瞻,以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现在,他感觉那老头就是一头森林中的猛虎,随时都额能将自己生吞活剥……
他不敢再多想下去,茫然无趣间,马儿向前走动。公主就在不远的地方,穿着华丽的嫁衣正和母亲话别。
只见公主身着流光婉转的红嫁衣,上面绣着精致的缂丝金凤,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亮光。挽着的发髻上一顶庄重精致的凤冠,嵌着晶莹白润的珍珠,加上精致妩媚的妆容,显得更加流光溢彩,宛如多情绽放的玫瑰,又好如雍容华贵的牡丹,,让人移不开眼球。
李成茂觉得,南国的鲜花比任何地方都要娇艳,然而再美的鲜花都无法和眼前的公主比拟。
初见公主之时远远望去便已经被公主慵懒的美态所沉醉其中,再次见时,火红的嫁衣更加衬得公主千娇百媚,飘飘欲仙之态恍若仙女降临人间。
李成茂的心砰砰直跳,他为婵娉公主惊心动魄的美所心动。
或许娶公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自己厌恶朝堂之争试图逃离,但是自己娶了公主之后做一富贵闲人也不是不可……
他眼前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未来和公主悠闲自在、相濡以沫的生活,怕是梦中也会喜得笑出声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