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孤齐抬起眸子来,依旧是陈王世子素来淡然的模样。
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三人嬉笑嗔怒。
只是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江若弗回到陈王府沐浴更衣过后,便闻有太后懿旨到了。
正好是子时。
子正时分。
是温孤齐的生辰,与江若弗就差一日。
半夜送懿旨的,江若弗不仅是没有见过,连听都是第一次听闻。
穿上衣裳到了前院去接旨,无非是生辰贺寿的那些二三,赐倒也赐下了些东西,虽然琳琅满目,但也都是按一般规格赏赐。
只是这最后一条赏赐却让江若弗目瞪口呆。
因为这赏赐的不是金银珠宝那些死物。
而是人。
一列排开的二十个妙龄女子站在江若弗面前,夜风吹过来,江若弗都忍不住牙关抖了抖。
拿着懿旨的太监还殷勤道,
“这二十位佳人都是太后娘娘精挑细选过的,良宵苦短,世子爷记得保重身子。”
江若弗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颁旨。
更深露重,明月高悬。
正是良宵啊。
她抬眸看向面前的二十个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特色都不尽相同,只有一点,这些女子里没有一个是貌丑的,不能是长相倾国倾城,但无疑都是中上之姿。
夜风吹过来,无数种体香花香脂粉香汇集在一起钻进江若弗的鼻子里,江若弗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啊嚏!”
颂卷立刻给江若弗盖上一层外衣。
太监还一脸笑意,
“太后娘娘了,既然世子不同意在宫中举办及冠礼,也不是不能同意,只是作为交换条件,世子您也得好好将这些美人都看一看。”
太监特地把看一看这三个字放缓了速度,得格外引人遐想。
风吹过来,江若弗觉得身上格外冷。
二十个美人站在江若弗面前对她抛眉弄眼,江若弗看着有些胆寒。
虽然她现如今是男儿身,但并不代表她现如今可以行男儿事啊。
江若弗拿过太监手中的懿旨,强作镇定道,
“夜深了,公公呛了一路的风也该早些回去歇着。“
颂卷很是应景地送上一个荷包塞进太监怀里。
“公公心这更深露重,您是为太后娘娘办事的,可不能折腾坏了身子。多喝些酒暖暖身子。”
几乎是推着太监往外走,太监却站定了脚步道,
“世子爷,太后娘娘了,要奴才亲耳听见世子爷给这些姑娘们都定了名字再走,奴才这实在是不能就这么回去。”
“定名字?“
江若弗扶额,看向面前的二十个美人,每个人都眨巴着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明送秋波。
江若弗垂眸扶额道,
“她们原先没有名字吗?”
太监恭敬地弯着腰道,
“原先自然是有的,只是太后娘娘,往后这些美人都是世子的人,自然应该由世子来赐名。”
“而且太后娘娘是特地叮嘱了奴才,一定要亲耳听见世子赐名才能回去。还请世子为美人赐名吧。”
言毕,太监心翼翼把钱袋子塞回颂卷怀里。
一个宫人拿着册子和笔,像是作势要记录江若弗要取的名字。
江若弗一个头两个大。
夜风吹来,无端也觉得这夜风太寒凉了一些。
叫人忍不住牙关打颤,张不开嘴。
而皇宫中,
龙涎香的白烟缓缓从兽炉中飘出,陈后拨弄着长长的指甲套,
“送过去了吗?”
锦儿恭敬道,
“已经送过去了,想必现如今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陈后解下指甲套,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那个江家的庶女如何?”
锦儿跪禀,
“今夜世子一直和那位江姐在一起,后来刺客忽现,派出去跟着的人跟丢了世子和江姐。”
锦儿低着头,犹豫了片刻,
“据世子当街将那位江姐抱起,穿街过剩”
“有许多人都看见了。其中必定有认出世子的人。”
陈后本来闭着眼睛假寐,此刻却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确定吗?”
锦儿的身子伏地,
“是,跟随世子的细作确实这么,而且确有笔墨记录。”
陈后的眼神平静如一潭死水,缓缓上移到那飘动的纱幔上,
胡氏为陈璟求的也是这个庶女。
温家也想娶这个庶女。
这也都罢了,不久之前齐儿夜闯宫门,惊动了御林军,也有大臣上折子指责陈王世子夜闯宫门。
而齐儿突然闯入宫中,仅仅只是为了让她下一道懿旨,准许那个庶女婚嫁自主。
不是请求赐婚,而是求婚嫁自主。
这就值得商榷了。
如果齐儿也喜欢这个庶女,大可直接请求赐婚,但是齐儿没樱
只是求赐她婚嫁自由。
但以齐儿的举止来看,他与那庶女亲密无间,全然不像是齐儿所言,江若弗是一位难得的知己这么简单。
但他却没有直接请求赐婚逼着那庶女嫁给他,反而请求赐她婚嫁自由。
能让齐儿退让到这个地步的女子。
她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子。
一个庶女,也想牵扯三个世家。
而齐儿在此之前从没有对任何女子表现出这样的心悦倾慕,他身边貌美而家世显赫的女子数不胜数,现如今却偏偏和一个内史庶女纠缠不清。
正好,送二十个美人过去杀一杀那庶女的锐气。
于陈王世子而言,那庶女的身份连做侧妃都不够格。
更遑论要做正室。
依着江氏学堂之中所闻,这个庶女女四书读不好,课业也磕磕绊绊,处于中下水平,与家中姐妹的关系亦是不和睦。
虽然美貌,却也是徒有美貌。
一鸣惊人皆是精心安排。
花朝宴上作诗惊艳众人,但那诗题是齐儿出的,而齐儿在这花朝宴上莫名的变得比之前诗才微拙,好像是刻意要衬托出那女子的一鸣惊人,实际上,那女子题的那句诗她看过了,与其是这个女子写的,不如直白的那就是齐儿写的。
贞元十四移芍药,七君启用帝下。
贞元十四的典故还是她教予齐儿的,她让他铭记于心,切忌朝堂之上尸位素餐。
否则这么不常提起也不曾被人引用的典故,怎么会就这么巧地出现在那女子的诗作之中?
如果是巧合,陈后只觉得,这未免是太巧合了。
而那射箭之争,也是先与温孤齐比试,但是百步穿杨的堂堂陈王世子居然输给了一个女子,并不是女子不能善骑射,江若弗会能射善箭亦是正常的事情,毕竟当场有这么多人亲眼看着她射箭。
但如果是没有一点儿猫腻,陈后只觉得难以置信。
想必齐儿也知道,那庶女身份低微,若要直接请求赐婚,也顶多被封为侧妃,绝不会赐正妃位置,所以他就拔高那庶女的才名,想借此让那庶女扬名。
请求赐予婚嫁自由,也是为了防止那庶女被江家长辈嫁出去。
齐儿向来是心思深的,为了那庶女也是用尽了心思。
可区区一个庶女如何有这种能力引的三家同求,其中两个都求到了她这儿。
一个是她的外孙,一个是她的侄孙。
陈后着实是好奇。
胡氏也不是个傻的,她能看上的。一定都差不到哪里去。
胡氏求她给那庶女提身份,只要一个虚名也可以,只要名义上门当户对即可。
她给了机会,让杜嬷嬷从江氏里摘选姑娘。
本来只从内史府选,现如今要从江氏选。
这都是因为求这个庶女的人太多了。
她属实是想看看这个庶女的本事。
若是这庶女确实是个好的,性情才能必然远超旁人,不管要压下多少人才能得胜,最后也会名列前茅。
如果这庶女最后不能与江氏大宗嫡女江舒云并驾齐驱,那这提身份的事情也就罢了。
不管是陈璟还是齐儿,她都不堪为配。
三家同求,大多是朝秦暮楚之流。
觉得在齐儿这里做不到正妃,所以和陈璟也有些牵连,听闻还救了陈璟一命。
而温家,则是听闻在花朝节汽会上丢花扔了温姓,与温清岑因此相识,温家正有此意,要找一条路攀上新内史江家,于是,这个庶女就成了跳板。
来真是巧得很,江若弗与温家嫡子,江若弗和陈璟,第一次见面就都已经生了羁绊。
于温家嫡子是扔中了温姓,于陈璟,则是救了落水的陈璟。
偏偏陈璟,就是江家嫡女推进水里的。
她还真就不得不多想。
一个射箭不错的女子,要扔中一个瓮太容易了。
一个身子娇弱单薄的女子,敢奋不顾身就跳下水去救一个比自己重得多的男人。
这不像是太有情义,而像是早已有预谋。
而在温孤齐这里就更加诡异。
因为陈后命人查过再查,始终都没有查到江若弗是如何与温孤齐初识的。
两个人像是根本就没有机会交结在一起的两条线,却偏偏莫名的纠缠在了一起。
待她发现齐儿与江家女儿有私的时候,就已经是木已成舟。
齐儿那时与江家庶女的关系就已经很不一般。
鱼桃宴特地寻她,汽会二人私相授受,花神游街也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