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梁剑派以驻地石梁峰为名,地处偏僻。从甘州与柳州交界处向北钻入连绵的群山,翻过大小十来个山头,方能见到一个颇为平坦、草木稀疏的山谷。
接着在谷底觅得石阶一路向上,走望峰坡、过三叠桥、穿烟云瀑、登关冲阶,便会瞧见崖顶耸立的千劫石。
千劫石高逾十丈,对着山下的一面极为平整。据说数百年前派中某位祖师与人斗法,在此处削石壁为棋盘,最终大胜对手。雨打风吹,那棋盘早已不可辨识,但这千劫石从此成为石梁剑派的象征。
千劫石后面,矮墙围起一片破旧石屋,传说其历史比已历四百年的大秦国还要悠久,然而石梁派这几代弟子凋零,功法名声不显于世,却是易见的事实。
上代掌门号为石梁老人,孤家寡人混迹一生,临老才开始收徒。大弟子石开两年未归,不知所踪,石梁峰所剩的,仅有六个弟子和一名跟随多年的老仆。
两个月前,石梁老人不幸归天,亦只是简单地下葬,未曾惊动外人。
也就是在下葬那一天,路平穿越了。灵魂附到同样名为路平的石梁派三弟子身上。
两个月来,路平小心翼翼地消化着前身留下来的记忆:
自小便成孤儿,师父石梁老人将三岁的他抱上山,起名为路平。
六岁开始习武,但无论怎么努力,却剑法不成内功不就,始终是门内最不成器的那一个。
一生皆在门中生活,从未下山,石梁峰亦罕见外客,记忆中的画面,与师兄弟们不是比剑论武,就是嬉戏打趣,间或有两张苍老而慈祥的面庞闪过,那是恩师石梁老人与老仆胡仲。
……
于喜好热闹的路平而言,这二十年人生实在无趣至极,然而此时还有更困扰的事纠缠着他:
明明有系统傍身,却不知如何开启使用。
后山小径蜿蜒而下,时当七月,野花夹道,道路尽头是一口池塘,绿水荡波,山泉顺下汇聚于此,临水有亭,亭下荷花开得正艳。
小荷塘边,路平将湿漉漉的头发束在脑后,手中两条大白鱼已经剖开洗净穿好架在火上。
今日杀生*2。
然而并没有什么变化,脑中系统界面上,经验条纹丝不动。
杀怪无效,与同门比剑无效,捡到钱无效,自残放血亦无效……除了杀人,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无效,唯有孤身运功练剑时,方有缓慢增长,但只是这样的话,要这系统何用?
若说修炼速度,路平甚至还不如前身那个废柴。
石梁快剑5级,排碑炼体术2级,九星步4级,三叠剑2级,关冲剑1级,烟云十三剑1级,千劫剑气4级。可用技能点0点。
这是系统界面上全部的技能,看来看去,只有右下角的一行小字有点问题:可用劫点1000点。
然而既没有商城,也无抽奖入口,却要去哪里消费这1000劫点?
左思右想,依旧是不得其解,渐渐沉静,不禁又回忆起穿越前的点点滴滴来,心中涌起一丝荒谬:
我年纪轻轻,身强力壮,一生和气低调,不曾与人结怨,更不曾触电撞车,不曾见过奇怪的人点过奇怪的选项,为何会莫名其妙穿越至此?
前身无病无灾,又是如何死的,以至于让我穿越附身?总不能是见到师父去世,伤心悲痛而亡吧?
面前的烤鱼已经熟了,啃了几口,索然无味,反倒是又热出了一身汗水。路平便索性起身,拔剑出鞘,从头到尾走了三遍七十二路石梁快剑。
石梁快剑,5级,经验1023/5000,经验只长了1点,简直令人绝望。但说来有些悲伤,这却是路平最有希望努力升级的技能,毕竟只需把七十二路剑招完美地走上三遍,就能亲眼看着数据提升,而其他功法,练上一天也未必能有进步。
路平暗暗咬牙:无论如何,先把石梁快剑提升1级,看看有什么变化。
正自琢磨,忽地心有所感,身形疾冲,在空中转过身来,攥出汗水的右手紧握着长剑,指向身后跳出来的人影。
接着有些尴尬,对面那人脑门微秃,面相颇老,其实与路平一样,皆是二十三岁,正是二师兄姜由之。
姜由之微微一怔,笑道:“老三好兴致。”他也取剑在手,斜斜地一指,扑了上来。剑芒轻吐,只是同门切磋,并无杀意。
二人同时出手,使的都是石梁快剑。这是石梁剑派入门的剑法,人人皆会。石梁派以气剑为主,自称气剑正宗,但这入门的剑法却走了极剑派的路子,攻势凌厉,似狂风,似暴雨,门中练得最好的是四弟子何谓。
叮叮当当,双剑相交瞬间百下,但见剑走游龙,寒光湛湛;足下生风,烟尘缕缕。路平虽占下风,却也堪堪抵挡得住。一来是姜由之收着手未曾全力,二来则是因这位石梁派二弟子素来专研三叠剑术,于石梁快剑上的修为只是平平。
二人又过百招,姜由之主动后撤,退出战圈,口中道:“老三这些日子似有心思?常见你独自一人在这后山练剑。”
似有试探之意,路平自知这两个月来沉默寡言,常常一人独处,不与同门相聚,与往日颇有异样。当下不敢大意,略一沉思,回道:“师父忽然离世,难免有些心神不宁。又想起师父往日所传的武功,我始终难以融会贯通,自责懊恼,倒让二哥担忧了。”
姜由之叹了口气,道:“大师兄、你、老四再加上我,四人皆是从小被师父带到山上的。既是师徒,情同父子,伤心难过谁不是一样?就算是老六,不也在千劫石下哭了三晚么?只是……”
姜由之露出了微微的笑容,眼睛却盯紧了路平,接着道:“还记得老六当初入门时许下的豪言么?”
这又是试探了,路平细细回忆,道:“他当时说:石梁派虽然兵微将寡,但有他毛东岩在,早晚有一日要名扬天下、威震江湖。这些年每每见他练功偷懒,师父总要拿这话出来调笑鞭笞一番。”
姜由之的肩膀似乎轻轻一落,沉声道:“是啊,只作玩笑之言。但师父走的突然,什么也没交代,大师兄又两年未归、音讯全无。石梁派中,只剩了我们这几个不成器的小猫小狗,谁不想武功精进,光大门派?”
路平想起来了,这位二师兄向来是惯会讲大道理的,此时师父去世,山上以他为尊,倘若大师兄石开迟迟联系不上,姜由之便将继任石梁剑派掌门人,这些日子他威势更重。
姜由之说着,向前踏了一步,路平下意识后退,只听他又道:“死者已矣,生者奋发。只是武功一途,强求不得。石梁派屹立千年而不倒,不是靠武功压人,亦不是靠天意侥幸,而是众位师门前辈团结一心同舟共济,苦心经营所致。莫要冷了众位师兄弟的心啊,老四与你关系最好,你算算,自己有几日未跟他说过话了?”
正琢磨着怎么答话,却见姜由之伸手来,在他肩膀上一拍,道:“前路漫漫,好自为之!”接着转身潇洒而去。
路平一时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