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山道：“路兄或许不知，我们十方山已封山十年了。”

路平确是第一次听说，奇道：“这是为何？”

“十方山的镇山之宝是百花剑术，但姥姥服侍我祖母多年，知晓她老人家有一门叫做明水决的心法，配合使用，才能令百花剑术威力倍增、奇妙无穷。”

路平想起了胡仲和金花姥姥的对话，不由地又问：“是明水决丢了么？但这和石梁峰又有何关系？”

顾小山道：“此事说来古怪得很。我祖母在世时，大家背靠大树，只要她老人家一出面，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十方山一无天灾，二无人祸，但等她不在了，无论是我这一脉，还是我姑姑一脉，乃至于从奇花苑到百草阁，整个十方山竟无一人学过明水决。大伙儿聚到一起，相互印证，却发现这百花剑术原来远没有想象中的威力，甚至可以说是徒有其表。”

路平不曾插口，耐心地听他往下继续说：“然而这门剑术，我祖母她老人家仗之以成名，威震天下，又经四十年时间改良翻新，岂能是简简单单的花架子？”

浮生剑顾轻萍一生中未逢敌手，她人缘极好，交友遍天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然是武功卓越，非常人所能及。

顾小山道：“大伙儿于是封山不出，将十方山里外翻了个遍，也未找到明水决的下落，前两年却忽然听到消息，说二十年前在北方，有人见过九变十化白万里白大侠曾用过百花剑术，威力卓然，颇有我祖母的风采，故而我才隐瞒身份，拜入棋仙派门下，只是想查清楚真相罢了。”

信息量有点大，路平稍微捋了下：石梁老人本名白万里，并非籍籍无名之辈，当年有个绰号九变十化，想来是说他风格多变，难以捉摸。石梁峰的绝学正是如此，三叠剑和千劫剑气是正宗气剑派功法，石梁快剑和排碑炼体术走的是极剑派的路子，烟云十三剑是幻剑派风格，关冲剑却又有奕剑派的底子。白万里是否还会其他派系的功夫，路平也不知其祥。

另外，顾小山在其后面加了大侠二字，听起来很自然，并无恭维的成分，说明白万里确实曾有些侠名。

白万里用过百花剑术，而且威力不俗，这一点就不知是否谬传了。据路平所知，石梁峰上无人学过这门剑法，石梁老人也从未在他面前展示过。

只是这中间疑点颇多，路平忍不住便道：“若真有明水决，浮生剑绝无藏私不传给子女的道理。”

顾小山点头道：“道理自然没错，但我祖母一直到离世，确实未曾将明水决教给任何人。别说外人，后来一段时间，十方山上也起了争执，姥姥等人坚信明水决是真，便是天涯海角、刀山火海也得将它找回；另一派人却认为世上根本没有明水决，百花剑术平平无奇，浮生剑仗之成名，那是天授其才，旁人却做不到。”

金花姥姥插口道：“天授其才是真，但明水决也是真。”

顾小山接着道：“大伙儿得不到明水决的消息，渐渐地后者便占了上风。我姑姑封山十年，一直闭关不出，想要无中生有，自创一门明水决出来，那便是属于后者了。”

路平肃然起敬：“不知你姑姑是？”

一旁金花姥姥轻笑一声，道：“自然是十方山百花剑派当代掌门人霰雪剑顾东园。”

路平从未听过这个名号，只听金花姥姥又低声道：“她才情虽高，但也未必比得上当年的小姐，想要生创一门明水决出来，哪有那么容易？只怕是走错了路，空费年华而已。”

声音虽轻，却也清晰地传入了其余二人的耳中，顾小山没敢接话，沉默不语，路平又问：“顾兄在石梁峰一呆半年，山上到底有没有明水决，想必已经打探清楚了？”

顾小山沉默不答，只是摇头，路平笑道：“是没有打探清楚，还是根本没有？”

却见对方将目光转向金花姥姥，口中道：“姥姥说千劫剑气便是明水决，但我入山时间太短，白大侠又对我多有防范，故而只学了石梁快剑和镇气决，尚未接触到千劫剑气。”

路平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你们救下我，是想从我身上得到千劫剑气？”

顾小山道：“不瞒路兄，千劫剑气我确是很想得到，但也只为印证而已。路兄此时却已走投无路，不跟我们去十方山又能去哪里？”

路平从怀中取出了石梁老人交给自己的信笺来：“我的去处师父早有安排，正要去天台山仙霞派拜入古木大师门下。”

顾小山笑道：“何必自欺欺人？若是真安排好了，路兄为何会遭胡仲追杀？到了天台山，万一又被古木大师追杀呢？”

路平一时语噎，细细一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只听顾小山又道：“况且路兄或许还不知道，棋仙派到底惹下了多大的麻烦，仙霞派古木大师可未必护得住路兄。”

路平想起了之前金花姥姥的只言片语，不禁问道：“是大师兄石开惹了什么祸事么？”

却见顾小山神情微微变了变，身子前倾，将头探了过来，轻声道：“三个月前，石开在京城刺杀王桐得手。”

王桐是谁？

路平先没转过弯来，但紧接着，无数的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涌了出来，一时间震得他头皮发麻，舌根都有些僵了。

这世界功法繁杂而诡异，说是练武偏能开山断水，说是修仙又不得长生。气剑、极剑、幻剑、心剑、奕剑、法剑……流派之多，数不胜数。

但近二十年来，风头最劲、威名最盛的当数阵剑派。阵剑派又叫阵剑军，乃是大秦国的一支精锐之师，虽只有五千之数，但这二十年间覆灭北蛮、捣碎南疆，攻必克战必胜，一出山便是无敌之姿。甚至大秦国内部被其灭门的帮会门派也有五十多家。

此派人人可控飞剑，临战对敌时剑光漫天，上攻下守、前呼后应，甚至可多人合力使出威力奇大、无人可当的招式。一旦结阵的人多了，真可谓天下无敌。

败亡于阵剑军手下的高手众多，其中甚至有两人是“天下第一”的有力竞争者。在秦蛮之战中负伤潜逃不知所踪的北蛮国师、解剑派范疆算一个；其二是在渭水之滨被数十位阵剑军中高手结阵围杀的法剑派高人焚云手归钟。

阵剑派的创始者，正是曾任宰相，后来因事下狱，又因阵剑军功大抵过出狱闲赋在家的远洲先生王桐。

路平不禁有些茫然：石开何德何能，居然杀得了这位阵剑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