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整理好衣服，郑重其事的站到皇帝面前作揖行礼。

“圣上，您已经多次救了小人和小人妻子的命，小人愿意为圣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秦欢说罢，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嗯，你若真有这份心，朕这会儿倒是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朱煜焜单手把秦欢从地上扶起来。

“圣上是指……”

朱煜焜展开了扇子，露出上面御书的“秦淮魁首”四个大字。

秦欢会心一笑，其实当日在庆南胡同口，他就已经猜到了此番皇帝秘密南巡的目的。

先前沐盈盈被送进宫时，就曾有机会在圣驾面前一展舞姿。

皇帝朱煜焜当时就被沐盈盈的风姿所迷倒。

朱煜焜虽贵为天子，但无论其在宫里还是朝堂之上，都处处受着各种各样的约束。

就拿沐盈盈来说，皇帝想与其一见钟情，立马整夜合欢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宫里头对能侍寝的女人的审核极其严苛。

况且像沐盈盈这般的，一旦真近了皇帝的身，那还得了？

后宫里那些妃子娘娘还不直接炸了锅。

所以朱煜焜当时并没有过多的幻想。

但奇怪的是，平日里一向严苛的内官竟然在沐盈盈献舞的当晚就递上了她的牌子。

皇帝一翻，一看是沐盈盈，不由大吃一惊。他看还特意问了几遍，是不是白天那个跳舞的沐盈盈。

内官回答，正是。

嘿！这就蹊跷了。

朱煜焜也不是脑子那么简单的人。

此事来的如此容易，其中必定有诈。

朱煜焜不动声色，他既然已经翻了沐盈盈的牌子，就让人去把她叫来。

底下太监今日特意把沐盈盈的牌子放到他习惯翻的位置，显然是刻意而为，搞不好那一盘子都是刻着沐盈盈名字的。

这帮阉货！没一个好东西，连朕睡哪个女人都成了他们捞油水的事项。

朱煜焜虽十分生气，但他更想看看，这沐盈盈来了后到底意欲何为。

宫中规矩众多，内侍官似是早就知道了今日谁会被宠幸，早早的就命人替沐盈盈沐浴更衣，准备把她送去皇帝的寝宫。

沐盈盈此刻眼神呆滞，她为了这一天，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

终于，她站到了皇帝的面前。

大明朝一切根基所在，全天下人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君主此刻就和一个普通人一般，静静的坐在她面前。

沐盈盈的衣袖里透出寒芒一点，那是事先准备好的淬了毒的匕首，只要沾上一点朱煜焜的血，他必死无疑。

“你叫什么？”朱煜焜问。

“沐盈盈。”

“我问你本名叫什么！”朱煜焜提高了嗓门，似是变成了在质问。

“莫问。”

“什么？”

“莫问。”

“大胆！”

“我就叫莫问啊！”沐盈盈急了。

朱煜焜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

“朕自然知道，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朱煜焜咳嗽一声道。

“说，你们凌陵私教坊派你来，是不是要……”

“没错，来杀你。”沐盈盈直接回答。

朱煜焜又愣住了，这姑娘不按套路出牌啊。

“杀我？谁派你来的？宁王？”

“那还用问？这全天下除了他还能有谁会这么急着取你性命？”沐盈盈掏出匕首来，在朱煜焜面前比划了几下。

“你……你为何不找机会悄悄动手，反而要先告知于我？”朱煜焜心想宁王怎么找了个这么不靠谱的杀手来。

“原因很简单，我并不打算杀你。”沐盈盈把匕首拍在案牍上。

“哦？你就不怕回去不好交差？”朱煜焜虽然提前穿了金丝连环锁子内甲，但面对这把透着寒光的骇人匕首，他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回去？你真以为我还能回去？我们这种人，成功也好，失败也罢，终究是逃不过死于非命的。”沐盈盈似乎对自己的命运已经看透了。

“秦欢呢？他也是主谋？”朱煜焜问道。

“不，他哪能算什么主谋，他顶多就算是一枚棋子罢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能改了主意不杀你，还多亏了他。”沐盈盈自顾自的把皇帝的酒倒出来喝。

“哦？这又是为何？不妨说来听听。”朱煜焜道。

“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被天天灌输一种思想，为什么我们会这么命苦，那都是因为皇帝缺德，天降灾祸。”沐盈盈仰脖子干了手里的酒。

“所以那时候我们就有一个愿望，将来若能成大事，就定可以使天下太平，苍生黎民得以安居乐业。”

“可是随着年岁的增长，我突然发现，使让天下变乱的祸根，怎么可能只是一人之德行缺失？”沐盈盈放下空酒杯，朱煜焜替她斟满。

“后来秦欢成了我的总教习，他不像以前的人那样整天煽动我的仇恨，他只跟我讲述事实，讲述他见到的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后来，我慢慢从他嘴里发现，其实你并不是往日里其他人所说的那样昏庸无道。相反，你也是个受害者，一个苦命人。”沐盈盈说罢，朱煜焜居然眼含热泪。

“普天之下，唯有秦欢知朕。”朱煜焜心里很欣慰，得亏当初没龙颜一怒把唱《潜龙渊》的秦欢给砍了，不然全天下唯一一个知音就没了。

“莫问，朕答应你，朕绝不会让你去送死的。”朱煜焜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想保护一个女人。

“锦衣卫何在？”朱煜焜大吼一声。

霎时间，从屏风后面嗖嗖嗖窜出几十个锦衣卫来，把沐盈盈团团围住。

沐盈盈呆愣住了，这皇帝原来早有准备啊！

“你这是……”沐盈盈心想你不是答应保护我吗？怎么这架势是要拿下我似的？

“啧啧啧，熊倪！谁让你们围她了，传朕旨意，内侍官从……算了！凡是今天看到她的太监，统统抓起来问罪，审出一个来，就全部砍了。”朱煜焜道。

“啊？这太监的事好像不归我们管，归东厂管啊。”熊倪说道。

“你看看，我是有多命苦，我身边能用的，信得过的，就是他这种货色！”朱煜焜冲着莫问苦笑了一下，然后狠狠拍了下熊倪的脑袋。

“蠢货！拿着这把匕首，知道该定那帮阉货什么罪了吧？”朱煜焜心想但凡我身边要是有个智商过关的手下，我也不至于当个皇帝混到现在这副模样。

“遵命！”熊倪接过匕首就要走。

“等等，你们一会儿还要连夜把她送回江南省，并且把朕遇刺的消息带过去。”

“到了私教坊，告诉秦欢，一切事朕会替他担着，让他好生照顾好你，将来有机会，朕定会去亲自找你们。”朱煜焜对沐盈盈说道。

沐盈盈点点头，她明锐的察觉出，皇帝看她的样子，似乎有点不对劲，难不成天子真对我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