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朝石明故意说漏嘴让一个小厮听去的,并且还随口提了句说书先生没故事时还会出钱买故事讲,所以那个小厮见钱眼开当晚就把消息卖出去了。
朝石明这么做的目的本来是想趁机把朝一推出去做挡箭牌的,奈何那小厮卖消息的时候现场还有证人,所以这件事想推给朝一也无从下手。
更何况这几天朝一天天留念门可罗雀,和姓江的在一起,而姓江的本就是知情者,所以朝一传不传都一个样。
还有朝欣也说了他们去苏家的时候朝一已经走了,拥有不在场的证据,他虽然知道凶手是苏定州,却不知苏定州是死是活。
朝石明没有选择,只得亲手押送那个小厮去往虞家请罪,虞则让人把那个小厮关进了地牢。
朝石明:“虞兄,此时朝某真不知情,都怪家中小女太想知道真相了,在房中和丫鬟讨论时没注意外面,竟被下人泄露,现在害得外面怀疑虞兄,朝某感到十分抱歉”
虞则看着朝石明,心下冷笑:不愧是假面狐狸
面上却笑容满面,:“朝兄不必多礼,家中下人犯的错,你也是不知情者,何况你已经把人送来任我处置了,我自然不会生气”
两人都是笑面虎,只看哪一个的修为更高。
“对了虞兄,那苏定州可有踪迹了?”
虞则摇头,脸色沉重:“还没有,本主这些天不断加派人手寻找,但苏定州就像人间蒸发一般踪迹全无”
朝石明语气担心:“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苏定州,以示虞兄你的清白,朝某怕这苏定州打着虞兄的旗号在外行凶,脏水泼多了虞兄你就麻烦了”
虞则点头叹气“是啊”
朝石明:“对了虞兄,我派出去的人说那件事有点眉目了,但是……”
虞则:“但是如何?”
朝石明语气凝重:“但是所有方向都指向不归涯,据菑外城的人所说,当年千紫的心腹也被那场大火波及,逃出生天后往不归涯的方向而去了”
虞则面色焦急:“那人呢?你又是向谁打听的?”
朝石明“是一个收庄稼的老汉看到的,他说酉时他刚好收完庄稼要回家,正好看到了一个被烧的面目全非的男人往不归涯而去,因为那个男人衣衫褴褛,左脸全被烧伤,所以他印象很深刻,他还说他本来也想救他的,但是酉时已到,他已经看到那条路上已经有变异蛇开始活动了,所以他也没办法”
虞则眯了眯眼:“所以,那个人是被变异蛇吃了?”
朝石明摇头:“恰恰不是,那个人是自己跳下了不归涯”
虞则闭上眼“所以线索又断了”
朝石明“可以这么说,若是能找到通往不归涯的路就好了,兴许还能找到我们想找的东西”
虞则摇头:“通往不归涯只有那一条路,除了那条路以外,两旁全是有成人高的花花草草,而里面有千万种毒物,一不注意尸骨无存,至于不归涯的对面,一样是万丈悬崖,深不见底”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不归涯有路却又无路”
朝石明:“其实以前那里也是一片圣地,鸟语花香,动物都没有毒,可自从四十年前被流千心一毁就成了这般模样”
虞则目光坚定:“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到那本曲谱,只有毁了它才能给为了它死去的人一个交代,才能有办法改变不归涯的环境”
……
夜半时分,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有人开始打更了,但虞家暗室里却灯火通明。
虞则的面前摆放着一把七弦琴,而不远处有两个牢笼,牢笼里依稀可见是两个没有反应的人,不...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因为他们四肢被铁链束缚,血管凸显,皮肤出现开裂,尤其是脸上,双目猩红,明明睁着眼睛眼珠却不会转动一下,仿佛死了一般。
虞则开始抚动琴弦,每抚动一下那两个人就动一下,当抚动到第六下的时候那两个人仰天尖叫。
叫声刺耳,有一种动物嘶鸣的感觉。
虞则一边抚琴一边注视着那两个怪人,眼看着他们野性越来越大,还有那铁链哗啦啦的响动频繁,若不是特制的想必早就被挣脱开了。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后虞则起身走了过去,站在牢笼前背着手。
“可惜我没得到完整的,不然也不用要连续弹奏七天才能让你们变异了”
“虽然你们变异得还差一点,但你们身为江湖上第一批变异人,应该不会让我失望的吧?呵,现在是你们的活动时间,去吧!能抓多少抓多少”
虞则打开了牢笼,把变异人放了出来,变异人不像正常人,他们失去了正常走路的机会,迈的步子是普通人的一步半,双手上筋脉尽显,不过几个踏步就不见了踪影。
虞则慢慢的笑了出来,抚摸着七弦琴一旁的那张纸,看着缺失的那一小半。
“可惜了,若是这张纸完好就更完美了”
“流千心,邪曲是你写的又能怎么样?但你也只能控制人,而我却能让他们直接变异”
“呵哈哈……”
……
街道上,打更的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声音有气无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唔”
连过几天,打更的人都莫名失踪,还有城外的一些农民,城内的一些普通人,断断续续的消失了有一百多个人,一时间菑城内人心惶惶。
打更的人没有了,过了酉时后集市上也没人走动,那些开客栈酒楼的人一到酉时就要关门,不在接待客人。
只除了门庭若市,门庭若市多开了两个时辰,戌时关门。
至于门可罗雀直接没开了,而朝一除了中间回过朝家一次,其他时间都在门可罗雀。
朝一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漫不经心的问道:“琴寻,你对这些消失的人怎么看?”
江琴寻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昨日去过虞家,虞家和隋家也在讨论这件事情,但是他们也毫无头绪”
朝一:“那...北堂家呢?没有人在吗?”
江琴寻摇摇头:“没有,只有虞家和隋家在讨论”
朝一没有说话,沉思了一会儿开口:
朝一:“我倒是觉得抓人者一定有苏定州”
江琴寻:“有的意思是?”
朝一:“苏定州一个人不可能完成,必然是两个或者以上,而且以昨天上午找到的那具死尸来看,还有一个是手法不熟练的”
江琴寻:“怎么说?”
朝一:“我若是猜的不错的话,这些人想要的是活人,但昨天那个人却死了,想必是那个不熟练的人抓到了人却差点放跑了那个人,但被另一个因为担心那个人会引来别人所以就直接杀了他”
江琴寻:“但我听说,连心脏都不见了”
“是啊”
朝一:“你不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吗?”
江琴寻若有所思:“你是说不归涯的变异蛇?”
朝一点头“不错,变异蛇是吃心脏的,而昨天那个人又刚好缺失的是心脏,但变异蛇不能离开不归涯,把变异蛇捉来更是不可能,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有人在练和变异蛇一样专吃心脏的变-异-人”
江琴寻笃定的摇头:“不可能”
朝一不解:“为什么不可能?”
江琴寻轻声解释道:“因为变异蛇是四十年前因为听了流千心所弹奏的那部分被改动的邪曲才成为变异蛇的,但是那部分邪曲早在当年就被流千心毁了,所以现在作恶的应该不是变异人”
朝一耸了耸肩:“难道就不能是邪曲被人藏起来了吗?”
江琴寻:“那为何是过了四十年才又重现江湖呢?”
朝一:“可能藏邪曲的人技术不精,四十年来都在钻研,但在最近才钻研出来呢?毕竟不是谁都能和流千心做比较的”
江琴寻:“你说的也并非没有可能,那现在怎么办?”
朝一无所谓的样子:“关我们什么事?有四大家族在前面挡着呢!而且控制变异人的那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生起暴动,总有一个原因”
江琴寻:“什么原因?”
朝一:“要么就是那个人野心极大,想要吞并四大家族,要么就是那个人想统领江湖,让所有人都为他俯首称臣呗!”
江琴寻看着朝一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准备休息时,不禁疑问道:“为何你一点都不担心?”
朝一闭着眼睛,没心没肺的开口:“为何要担心?人这一辈子既然做不了发号施令的人,那便认命做听令行事的人,争来争去多没意思,与其担惊受怕的生活不如没心没肺的过好每一天,反正人固有一死,或生老病死,或意外而死”
江琴寻退出了房门,给朝一关上门后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站在走廊上看着夜晚的天空。
今夜没有星星,但月亮很圆很亮,此时一朵乌云正在慢慢的遮住了月亮,月色黯淡。
人固有一死,或生老病死,或意外而死...吗?那么那个人又是怎么死的?
……
朝一失踪了,第二天江琴寻敲门的时候房间里无人应答,江琴寻开门进去时屋内早已没了朝一的身影,而卧榻上的被子掉在了地上。
江琴寻心下是有些奇怪为何这次走时没向他打招呼,但也只觉得定是一时着急给忘了。
直到午时石头来门可罗雀找人时江琴寻才察觉到情况不对,但派人找遍了楼里都没有朝一的踪迹。
头一天晚上还在楼里睡觉的人却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没有回朝家,而朝一也不是会玩失踪的人,那么人到底去哪儿了?
石头满脸担心:“会不会是被抓走了?这几天每天都有人消失,我昨天就应该在他不回家的时候把他拉走的,现在...现在我只希望我家少爷是真的去哪儿玩而不是被抓走了”
江琴寻也担心,人是在他的楼里不见的,现在只祈求朝一真的只是去哪儿玩了。
“石头,你快去冻天堡通知北堂公子,就说你家少爷不见了,请北堂公子派人帮忙寻找”
石头忙点头“好,我这就去,我去求北堂公子帮忙”
“江风,你找个人去朝家通知,另外再多派些楼里的出去寻找,但要记住,最多戌时务必要回来,别人没有找到自己却被抓了”
“是,公子”
……
而在所有人都在寻找朝一时,朝一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昨晚睡到迷糊之时一阵迷烟袭来,等他察觉想要捂住口鼻时已经晚了,再有意识的时候就是现在了。
朝一奋力的睁开眼,可四周除了黑还是黑,仿佛他已经失明了一般,根本看不清周围。
正思考之际前方传来了琴音,随着琴音响起,周围密密麻麻的嘶吼声,仿佛野兽一般让人胆战心惊。
过了一会儿,曲子停下后朝一听到了很多脚步声,多到连续响了一炷香,但又不像人的脚步声,这些声音踩在地板上时很响,就像有时候人们刻意蹬地板的声音,但又比那个大声得多。
虞则目视着这些人出去,有的依稀还有人的形态,但最前面的两个除了头发还没有变,其他部位已经完全变异了。
“爹,我们就快要成功了,我要先从朝家开始,我一定要让朝一死,把他丢到这些人的面前,让他们吃了朝一的心再把他分尸,让他尸骨无存”
“急什么?得罪我们虞家的总有一天会全部遭到报复,而这一天很快就会来临了”
“那我们先从朝家开始吧?朝石明那个老东西明里暗里给您使了不少绊子,而朝一又多次侮辱我,我早就想让他死了”
“那就听你的,先从朝家开始”
“那隋家和北堂家呢?”
“隋家看他配不配合,至于北堂家...全部不留”
“可是爹,您不是和隋世伯交好吗?而且柏儿也和隋青是结拜兄弟,这样做……”
“哼,妇人之仁,等我把整个江湖的人都练成了变异人,你想要的兄弟还少吗?”
“对啊,爹,是柏儿考虑不周了”
“到时候……谁?”
虞则瞥见了角落里的黑布在动,顿时目光警惕。
虞柏掏出了剑“爹,会不会新抓来还没听过邪曲的人?”
“是有可能”虞则站在黑布面前“把布拿开”
虞柏用剑挑开了黑布,待看清黑布下是朝一时两人对视。
“咳……咳咳”
突然见到光亮,朝一有一瞬间的不适应,但四肢都被铁链锁住了,此时的他寸步难行。
虞柏收了剑,蹲在了朝一的面前,笑问道:“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能说会道的朝少爷吗?怎么?还是落到我的手里了吧?”
“咳...”刚才的琴音对朝一没什么影响,他只是觉得太吵了,此时耳朵还有些空鸣,再加上一天未进食喝水,嗓子也有些干哑。
“你好吵”
见朝一如此狼狈还敢这么嚣张,虞柏怒意横生,拔出剑就往朝一胸口刺去,虞则冷眼看着,在虞柏刺了一剑正要刺第二剑时后开口:
“行了,就这么杀死了未免太便宜他了”
虞柏一想,也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看着捂着伤口像狗趴在牢笼里的朝一,虞柏才有些解气“朝少爷,你不是很会说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你看你像只狗一样,只能匍匐在笼子里,你不是办法很多吗?逃出去啊?”
“哼,在不归涯的时候我就想杀了你了,是个废物就应该好好当你的废物,知道不归涯的传说却不在我们刚进去时叫我们出来,非要等酉时了你才说,你不是很会提前做准备吗?准备啊?”
虞柏先是踢了一脚朝一,又用脚踩住了朝一捂着伤口的手,看着一股股鲜血冒出来,虞柏笑得更加畅意。
“嗯?怎么不说话了?本小爷可没割了你的舌头”
“咳……”朝一一开口吐出来的都是血“虞...柏,有...咳咳...有本事...就...就杀了小......小爷”
虞柏没有说话,只是加大了力气更加用力的踩着朝一捂住伤口的手。
虞则:“他已经被你伤成这样了,再练成变异人也没有用处了,我知道你也很想杀了他,把他从尸葬山扔下去吧!”
虞柏拱手:“是,父亲”
而朝一呢?他不太喜欢现在的感觉,被人像拖死狗一样拖着,意识里他被拖了好久好久,等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周围好难闻啊,都是腐尸的味道。
虞柏用手扇了扇腐尸味,重重的踢了朝一一脚:“这里便是我虞家这些年扔尸体的地方,叫做尸葬山,从我虞家创立以来,这儿扔了没有几万也有几千的尸体,而你——很快就要和他们作伴了”
“知道下面都有些什么吗?死尸,毒蛇,老虎,什么都有”
“虽然你朝家迟早都要死的,但谁让你惹了我呢?一个废物就应该好好待在家里,可你却非要出来碍我的眼,你——该死”
“来人,把他的铁链打开,然后扔下去”
被丢下去后,很奇怪,朝一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有些遗憾没来得及和北堂倾告别。
还有江琴寻,门可罗雀的酒确实好喝,可惜以后再也喝不到了。
还有石头那个大笨蛋,这下子再也没有人捉弄他了,也没有人逼他去做那些他不想做的事情了。
至于朝家,恐怕他死了对于朝家来说是个好消息吧?不知道会不会放鞭炮庆祝?
还有...好多,可惜以后再也没有以后了。
落地的一瞬间,朝一觉得他的全身都要碎了,嘴里和胸口处还在不断的往外冒血,艰难的睁着眼睛,很想再看一看外面的天空是什么样子的,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四周的蛇都在往身上爬,他觉得哪里都在被蛇咬,最后闭上眼的那一瞬间,朝一想,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