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朝依没有回头，但也知道后面的人是谁。

“跟了一路了，北堂少主也终于现身了不是吗？”

“朝依”

朝依慢慢的将脸上的面具揭开，蹲下身哄朝朝：

“朝朝，马上也要到你的午睡时间了，姑姑带你去我的房间睡好不好？”

朝朝担心的看了一眼这个叔叔，很是倔强的忍着睡意：“姑姑，朝朝不想午睡，我想陪你”

北堂倾意味不明的看着朝朝，朝依则摸了摸朝朝的脑袋：“听话，娘亲不是早就说过姑姑很厉害了吗？而且刚才在轻宁楼吃饭的时候那些人不也说过所有世家来我也不怕吗？所以这个叔叔是伤害不了我的”

朝朝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和朝依去了她之前的院子。

果然如她所想，整个莫宅都有被人打扫过，连她院里的那一片彼岸花也被打理过。

而整理莫宅之人不是身后这人便是他北堂家的人，不过这人除了每月十五去一次涯底，其他时候都在冰屋里待着，那便肯定不是这人打扫的，多半是北一那人弄的。

……

“北堂少主难得来一趟，可惜我莫宅既无热茶也无热水，怕是不能尽这地主之谊了”

北堂倾看着朝依，眉目温柔：“无妨，是与对之人在一起便好，茶水不喝便不喝”

朝依一噎，心下满是震惊，这人何时变得这么……这么能说会道还厚脸皮了？

朝依索性将话直白了说：“朝家和莫宅都是你阻止那些人将之占有的吧？”

“是”

当然不是，是北一觉得他家少主对朝姑娘肯定很愧疚和悔恨，而朝家虽说对朝姑娘不那么友好，但也好歹是朝姑娘长大的地方，好的也好坏的也罢，毕竟承载了很多回忆，所以北一就使计阻止了花家的占有。

至于莫宅那对朝姑娘就更重要了，是视朝姑娘为亲生女儿的莫掌柜的地方，更是朝姑娘和莫掌柜的家，而且祠堂里摆放着的还有对朝姑娘极其重要之人的牌位，所以北一便做了个吊死的假人来吓唬那些不轨之人，造成莫宅闹鬼的假象，让那些想要占有莫宅的人只能望而却步甚至是远离。

北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家少主，因为他觉得若是他家少主不是待在冰屋而是在这外面，那他也一定会这么做的，可能用的方法还比自己粗暴，大概直接出鞘惜归和那些人打起来了，当然，绝对是单方面打就是了。

然而这会儿的北一还不知道他做的事情都被他家少主不要脸的认下了。

朝依翻了个白眼：“你当真以为我会信你说的鬼话吗？大街上可都传遍了，北堂少主闭关五年，不问世事，别说其他人了，连北堂家主、北堂少主的父亲去了也没得以一见，所以……你怎么来做这些事的？”

北堂倾面色不变：“北一是我的人”

所以……你的人做的便是你自己做的吗？还有这样的算法？

朝依冷哼：“不过我倒还是高估我自己了，带着面具你也认得出来”

“为何要这样改变？”

红装变为黑红装，发带换为发簪，且还是黑色的，从前不留须发的人，自不归涯一事后便开始留了，戴面具北堂倾能理解，是不想让自己认出来，但这改变也太大了些。

“喜欢就变，不喜则换”

过去既已过得像一场黑暗，不如便彻底变成黑暗，与其用装束让别人猜想自己是否良善，不如从始便不让人觉得自己非是良善之人。

“五年前既已知是被我误会，为何还要选择躲避？”

“谁说我是躲避？自被你误会的第一次开始，我便有想过带着莫叔远离这个是非而又虚伪的菑城，只是后来莫叔死了，我突然觉得我为什么要将这一切与我无关的事都抗下？我本就不是逆来顺受之人”

“至于为何被误会时不解释？我为什么要解释？我觉得那样挺好的，虽然背了黑锅，但若不是已知解释无用，谁又会背一些与自己无关的恶事？”

“不过呢！我可不是在怪谁，说实话，我也挺享受唯我独尊的感觉的，虽然是被人人喊杀吧！但那说明我厉害啊，不然哪能兴师动众这么多人来讨伐我？”

北堂倾愧疚而求知的看着朝依：“那日你跳涯后去了哪里？”

他气急攻心吐血晕倒前便让北一赶紧带人下去找，当然，是从尸葬山那儿下去的，但北一除了找到那件形似婚服的红色外袍，其他什么都没看到，而且还因为惊动了河里那只恶兽死了几个人，连北一也受了伤，但还是无果。

后来他醒来后也立即便去找了一次，依旧是无果，还有，那个孩子又是谁的？为何要叫她姑姑？

“我自有我的去处，至于去了哪里，抱歉，我觉得以我们的关系还不至于让我告诉你”

北堂倾心一痛，但也自知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那……那个孩子呢？”

提到孩子，朝依眉目间都是温柔：“朝朝是我妹妹朝欣的儿子，是朝家的子孙”

北堂倾无意外：“她果然未死”

朝依却有些意外：“你知道朝欣没死于那场大火？”

“我早就察觉到江琴寻对你有异样的情愫，所以那日知晓是他带人去朝家时便能猜出他会为了你救下朝欣”

朝依眼里闪过悲伤，没有说话，江琴寻是为她而死，如今再说过去已无意义。

北堂倾头一次嫉妒一个人，却没有身份和权利去嫉妒，他为救她而传信送命，他却为疑她而调查做了讨伐她之事，两件事，却是天差地别之意。

“这五年……你便是与朝欣一起吗？”

朝依看着北堂倾，见他没有丝毫躲闪，依旧是想知道的样子，朝依缓缓道：

“是，我这五年都是与她在一处生活，朝朝是降临我们两人之间的礼物，在哪里也都是过”

这是在说她不回来的原因，北堂倾也知道，比起其他的什么，眼前之人更追求的是自由。

“至于我为何要带朝朝回来，因为朝欣死了，而朝朝亦不能在那个地方就这么一辈子，我与朝欣的原定计划便是等朝朝十五岁时就让他出来闯，也不过是提前了十年而已”

“不过北堂倾，不论我回不回来，莫宅与朝家没被人占去这一点我还是要谢谢你”

“你我之间不必道谢”

从前喜欢而不表达时，未给她任何安全感，那他便给她安全感，她拒绝他也要给，就像父亲说的，从前之事她若拒绝才是对的，而他只需将一腔真心献于她。

朝依：“北堂倾，其实你不必如此，说实话，五年前的那些事若是我们换了身份，我一样会怀疑你，一样会像你一般在不知道真相之前与你为敌，讨伐你，所以……你也不必感到愧疚和后悔”

“我知道”北堂倾眉宇尽显温柔“但就像你说的，不够信任便是不够信任，找再多为了对方好的理由都是借口”

“呵～”

“莫叔曾说，我们两都是太过倔强之人，很多事你不问，我也不说，我不解释，你便怀疑，若是将来真的走在一起了，但若还是这般，就算一个人选择了退让和包容，另一个人还是原来的样子，那也一定会分开，走不到最后，因为这就像花时间耗费一人的温柔与耐心，而另一人却选择了得寸进尺，而非为之做出改变，当温柔耗尽，选择分离时对方不仅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相反只会觉得是你不爱了”

“莫叔从七岁，稚幼时就喜欢上我母亲，为她将怀因改为怀心，但是才七岁而已，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莫叔只知道他每日都想回到他与我母亲初遇的那一幕”

“我母亲大莫叔十三岁，莫叔却拒绝叫她大姐姐，得知我母亲的名字是莫叔脸上满是笑容，宁愿把我父亲是我母亲的某个哥哥也不愿想到是她另一半的人你说是有多希望那一幕不是真的？”

“后来我母亲死后他未见过，被世家讨伐时未出一言帮助，莫叔很是悔恨，后来认出我后他爱屋及乌，将我当成了它的亲女儿一般，然而他却忘了娶一个与自己相伴的人，为了我母亲，他选择了不婚不娶”

“母亲所想是一间竹屋，养些鸡鸭，一屋二人三餐四季，莫叔为了怀念我母亲，他亲手做了这一切，但那间屋子他除了将画挂上去的那时候，之后从来都没有进去过，因为他说过，我母亲一定只希望和我父亲过那样的生活，进去便是打扰了她们”

是花门后的那间竹屋，北堂倾想起了屋内铺满灰尘的桌椅，还有桌上积了灰的两幅碗筷，那也是为朝依的父母准备的吧！

“所以...北堂倾，凡事不可强求，也不可硬来，谋情谋爱不如先谋生”

“既是真心，又何惧困难重重？从前错了是不善表达，朝依，我从不信你对我没了感觉，就像我我也从来不信你死了一般”

丢下这么句话后北堂倾便走了，也是这时候朝依才发现北堂倾的这一身装扮有何问题。

与从前的白色不同，现在他的外袍上竟绣了同色的花瓣，且这花瓣还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朝依想起初回那日在门庭若市招牌上看到的花，似乎就与北堂倾外袍上的是一样的。

而且……

而且他头上戴得发冠竟是自己买给他的那顶，那顶发顶摔断了一截的银色发冠，他就这么戴着招摇过市的，到底是何意？

发冠乃父母妻儿可送，也非父母妻儿可碰，难道他连送发冠为何意也不知道吗？还是知道了却仍是故意的？

朝依懒得细想，眼看朝朝也要醒来了，索性去院里看看那些花，也好等朝朝醒来后带他出去吃饭。

莫宅离那些饭馆酒楼的有些距离，再去那些地方倒是不能，幸而离莫宅十多步远有一家小饭馆，虽不如集市中那些菜类齐全，但也胜在家常，说起来比起那些，朝依还更喜欢家常一些的。

省去了打扫莫宅这一事，朝依带朝朝出去吃过饭回来，守着朝朝的日行任务，扎一个时辰马步、认两个时辰的字，再熟悉半个时辰的剑谱后两人便休息了。

朝朝的睡眠时间是晚上亥时到早上辰时，而朝依自从带着朝朝睡后，便也试着去习惯在黑暗中睡觉，然而还是不习惯，但又怕晃醒朝朝，所以朝依一般都是将朝朝抱紧在怀中，很多时候睁着眼到天明，白日天光大明时又在补觉。

昨日朝依和朝朝各人一个房间，朝依又将整间屋子都点上烛火，可能是需要和个过渡时间，朝依昨晚又是睁眼到天亮，后来躺着也无趣，朝依索性起来研习剑谱，也好朝朝问的时候能回答一两句，虽然朝依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卯时朝依打算出去给朝朝买早饭，庆幸还好自己赚了不少钱能挥霍的同时不免又有些唾弃自己的手残，厨艺一类的完全不通。

“啊～”

朝依刚拿开门栓，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真的是，该睡的时候睡不着，不该睡的时候瞌睡连连，但是现在还有个朝朝，白日睡觉？怎么能行？

“朝姑娘”

朝依刚打开门，面前一个食盒，透过食盒一看，是正弯着腰恭敬行礼的北一，朝依神色无常：

“可是有事？”

大清早的就来，而且还是北一，若不是北堂倾那闷骚说的朝依可不信。

北一将食盒往朝依面前一递，恭敬道：“里面是少主做的早餐，他让我给你和小公子带来”

说实话，受他家少主的影响，北一也莫名的觉得朝姑娘还活着，所以当他家少主说朝姑娘回来了并且已经回了莫宅时是惊讶的，再知道其实他们那日在门庭若市看到的黑红裙衫、猫脸面具遮脸、身旁还有一个孩子的神秘女人就是朝依时，北一就改惊讶为不可置信了。

幸好就在北一认为他家公子要给人喜当爹时他家公子说那是朝姑娘的侄子，不然北一哪还能心甘情愿的来莫宅送早饭？

“谢谢，我不需要”

无功不受禄，朝依才不要呢！北堂倾那闷骚肯定是想讨好自己。

“朝姑娘，这里面有马奶糕，是我家少主为小公子准备的”

马奶糕？朝依有些犹豫，昨日早上便答应要买给朝朝吃了，谁料昨日都过去了她也没买给朝朝，虽然是一时忘记的，而朝朝也会理解她这个姑姑，但朝依还是觉得骗小孩子不好。

朝依心想，她不是为了自己，她收下食盒完全是为了满足小孩子的喜欢而已。

接过食盒后朝依便开始赶人，几步跨进去便将大门关了。

北一转头看着莫宅不远处墙下正看着这边的他家少主，赞叹少主的料事如神又感叹他家少主的小心思，竟讨好到一个小孩子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