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戚先生，你虽然与你夫人是因爱走到一起的，但在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面前，前两年你还能忍，因为你们都还年轻，不过才成婚两年，时间长了你相信你夫人会有孩子的，然而三年、四年，甚至到了七年之久，可你夫人依旧没有怀孕”

“第五年的时候你开始酗酒，也开始不回你们的家，喝醉后就宿在常开楼里，因为你怕，你怕你回家看到戚夫人会忍不住说什么关于孩子的话伤害她，也怕你看到戚夫人就会想起她五年了还不能给你生个一儿半女的事情，所以你开始逃避”

“戚夫人当然来找过你，质问你，但你选择了避而不见，又怕时间太长了会在无形中伤害到戚夫人的心，所以你逃避半个月后你回了家，那也是你和戚夫人第一次吵架，但那时候你依旧记着你是爱她的，你不能伤害她，所以你任由戚夫人单方面吵你，甚至动了手，你也没有还一下”

“第六年的时候你们都在楼里听到了很多客人的闲言碎语，要么说你无用要么说你夫人不能生，在楼里你们都是宁愿将错归结给自己也不愿别人说对方一句，回家后因为一顿饭你们又吵了，戚夫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她爱你却不能给你生个孩子她也很难过，也很不想，所以那晚她拒绝了吃饭，但没有和你说原因，你只看到了戚夫人在和你闹脾气，连和你同桌吃饭也不愿，你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连个孩子都没有为什么还要和你闹脾气？”

“你话出口后就后悔了，但这个问题你们逃避了五年多，你也想看看戚夫人的态度，所以你没有说对不起，然而令你改变态度的是戚夫人的沉默，戚夫人躺在床上背对着你，就算你说了那句话她也没有看你更没有和你说一句话，你觉得戚夫人是在逃避，没有孩子却不正面对待，所以你摔门而去，却不知戚夫人背对着你的脸早已泪流满面，那一夜你回了常开楼，而戚夫人则哭了一夜，第二日起来时枕头已湿了大半”

“今年的三月你犯了个大错，你是常开楼的老板，有钱，又一改以往的日日回家，常宿楼中，玉姑娘曾引诱过你，你虽醉酒和不回家了却也心中爱的是你夫人，你正想开口叫人把玉姑娘拉出去时玉姑娘说了一句她能为你生孩子”

“便是这么一句话打消了你要叫人把玉姑娘拖出去的念头，你任由玉姑娘作为，一夜荒唐后你才开始心慌和害怕，你将错归结于玉姑娘勾引，并不分缘由的把原本是弄绣女的玉姑娘换成了轻姑娘，如果说从前的你是因为害怕伤害戚夫人而不回家，那段时间便是因为心虚和害怕被她知道而不回家”

“六月八日那天你收了徐老爷的两千两银子，将玉姑娘强制绑住，抬入徐家做了徐老爷的妾室，两千两而已，你自然看不上，只是为了不再看到玉姑娘而想起那一夜”

朝依看着早已流泪的戚先生夫妇“所以...戚夫人在梦中的是自己怀孕了，而且已有一儿一女了，而戚先生则是和戚夫人白头偕老，子孙满堂了，这便是你们不愿从梦中醒来的原因”

虽然不想承认，但戚先生夫妇脸上的神情让王家主等人都不得不信，佩服于朝依的本事又可怕于朝依的洞察能力。

王廷头一次感到朝依可怕：“你……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朝依难得满足王廷的好奇心：

“前日你们只知道要查清事情的真相，问的问题无非也就那几个，但你们却忘了，青楼、酒楼、书楼本就是藏不了秘密的地方，是非最多话也最多，我不过是去角落里转了几圈而已，再加以猜测和联系，这些事情自然成不了秘密，偌大一个常开楼，老板老板娘之间发生的事情自然是整个楼里最关注的事情”

挑眉看着王廷和花弄非：“怎么？王二公子和花公子从开业到现在基本都在楼里，难道连这些都没听说过吗？”

王廷语塞“我……”他们是去找女人的又不是去听流言蜚语的，哪里会特意关注？

这下子王家主更加对王廷恨铁不成钢了，同样是去常开楼，人家都能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自己的儿子却就是个完整的废物，关键还是花钱去当废物的。

戚先生抱着戚夫人哭得后悔和伤心，虽然那一夜确实是受了蛊惑，但他对不起自己的妻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两人互相诉说着自己的后悔，也保证着自己往后的样子。

因为不能失礼，所以戚先生夫妇再如何也只哭了一会儿。

戚夫人想起来王家主所说的她们楼里已死了不止两个人的事情：

“王家主，我们来的这几天楼里到底又死了多少人？”

王家主：“五个”

戚夫人大惊：“怎么会？”

王家主：“三日前的城北农家找到了四个，白日里楼中的李婆子也死了”

戚夫人：“都是剥皮而死的吗？”

王家主摇摇头：“那四名姑娘凶手未得到时间剥，而李婆子却是自杀的”

“自杀？李婆子她为什么要自杀？虽然我们的常开楼才开了五年，但李婆子却是从十六岁时就跟着我母亲在从前的青楼了，所以哪怕她经常对一些姑娘动手，我也没想过开除她，相反还允诺她若是在常开楼做到六十岁，那我们便养她老，即便是四十岁后不做了，我也会给她一笔很大的补偿，所以李婆子根本就不可能会在这时候选择自杀”

“还有那四名姑娘，杀害她们的是不是和杀害轻儿玉儿是一个凶手？”

王家主点点头：“是，同样的手法，所以你们可知道她们到底有没有得罪过谁？亦或是你们已经有怀疑的人了？”

戚先生夫妇摇摇头，戚夫人：“我们一心为了培养常开楼里的姑娘而操心，且我们夫妇俩亦不会多问她们进楼之前是否有得罪的人，我们愿意收留她们，但是要在签了字据的前提下，毕竟我们也怕惹了一身骚”

花弄非：“就是那个意外或是被人误杀就会得到五万两补偿的字据？”

“是”戚夫人点点头“不过为防她们为了钱私下商量谁将自己害死，补偿家人和她可各分一半，在签字据的时候我就明确说过了，害人者需全权对被害者负责，赔钱也好，偿命也罢，都与我常开楼无关”

齐绍：“那若是被客人不小心弄死的呢？”

“得看什么原因，为楼里而死的会得到补偿，但若单单只是惹了客人而被客人误杀的，我们将让客人补偿，当然，也有些客人不想补偿，但我们偌大一个常开楼，不可能有点本事的都没有，所以到时候我们楼中的打手就会去要，而且一般世家的人不会发生这种赖账的事情，因为他们比任何人还要顾及面子，便只有那些商贾或是有点家底的人”

……

虽然对那个神秘人依旧没什么线索，但好歹知道了那个神秘人擅长抓住人的弱点，给人制造梦境，再洗化别人的思想，再施以结合曲，将人控制成红痕恶人。

至于石家村所发生的事情便是由王家主一行人带着戚先生夫妇去解释，而朝依则去了石头的墓地。

朝依站在石头墓前，没有说话，而北堂倾则站于朝依身侧，在朝依沉默无言时北堂倾拱手作揖，向石头的墓行了个礼，为的是石头对朝依的陪伴和维护。

朝依虽然有些不解，但她以为只是北堂倾骨子里的教养和礼貌。

“北堂倾，当初第一批进入隋家的人查到了吗？”

“隋家主有一个十六岁的儿子”

“十六岁的儿子？”朝依了然：“所以隋家主不止有一个隋青的母亲，还有其她人是吗？”

“嗯”北堂倾额首：“隋青母亲死于生产时，隋家主第二年便重找了个”

“这么说来隋青的母亲还比隋家主的原配要惨，虽然被丈夫背叛了，但死了便也死了，并没有留下孩子受委屈，隋青的母亲却不同，本以为已经搞定了原配，她也有了能巩固自己地位的儿子，即便是外室上位又如何？至少往后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惜生产时被原配害死，为了自己爱的男人生下两个人的儿子，原以为就算自己不在了，隋家主也会爱自己的儿子一辈子”

“殊不知不过短短两年，她当初为之付出生命的男人早已忘了她，甚至也和别的女人有了儿子”

朝依恍然：“所以当初隋家主之所以会选择死也不一定是为了隋青，而是给自己的小儿子铺路，如此的话那九张曲谱和邪曲也很有可能早就被隋家主给了他在外的小儿子了”

“嗯”

朝依“叫什么名字？”

“隋阳”

“隋阳？”朝依呢喃了一遍：“是希望如太阳一般耀眼吗？”可朝依还是不有些疑惑：“隋家创立百年，我听说无一人熟通音律，那这隋阳……”

北堂倾：“他母亲精通音律”

难怪“所以隋阳对音律方面的天赋便是来源于他母亲，那么这隋阳在我回来后就设计了这么多事，只是单纯的找我报仇吗？为的是隋家主还是隋青呢？”

“隋阳的母亲是不是死了？不然他根本不可能这么毫无顾忌”

北堂倾也不意外朝依会猜得到这些：“是”

朝依：“石家村那个神秘人很有可能就是隋阳，他设计了一切，都是为了要报仇”

北堂倾目露温柔而坚定的看着朝依：“所以……让我保护你”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朝依和北堂倾对视了一会儿，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轻轻拍了拍踏痕，踏痕便加快了速度，北堂倾掩下眼底的失落，跟上了朝依。

……

北堂倾和朝依回到门庭若市后，本意是想将发生的这些给北一说后由北一回冻天堡告知北父，然而朝依要去看那个臭小子，所以北堂倾便打消了原有的决定。

朝朝在书房认字，北一去和北父禀报后北父出了书房，朝依悄悄进了书房，而北堂倾和北父去了前面凉亭。

“这个是什么字呢？”

小孩子的声音最是治愈人心，萌萌的又懵懵的，朝依是转到朝朝身后看着他的。

“是善”

听到熟悉的声音，朝朝很开心的转过头，扬起小脸声音轻快道：“姑姑”

“嘘”朝依示意朝朝不要过于兴奋：“朝朝正在认字，不可以大声喧哗的”

朝朝收敛了表情：“对不起姑姑，北堂爷爷也和朝朝说过的，在看书识字的时候不可以三心二意”

朝依轻笑着点点头：“对，所以我们现在继续认字吧！”

朝朝点点头：“好”

“姑姑，这是善吗？”

“对，善良的善，意思是咱们朝朝以后要做善事，不可行恶”

“姑姑，朝朝一定会做善良的事，就像姑姑一样惩奸除恶却不善恶不分，一定要有自己的判断力，不可以被人蒙骗”

门外，北堂倾正要敲门的手顿住，连一个臭小子都能知道要有自己的判断力，不能受人蒙骗，五年前的自己却未做到。

这是北堂倾一辈子的悔恨，他想就算以后朝依和自己在一起，他亦不能原谅当初。

“朝朝真棒，这些是不是北堂爷爷教你的？”

“对”

“那朝朝是不是应该要对北堂爷爷说谢谢？”

“对，要说的”

北堂倾默默的将手放下，最后转身走了。

凉亭里北父看着这一幕，将儿子脸上的失落和后悔尽收眼底，有些心疼，也有些后悔，他知道五年前让倾儿和朝依对上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消失，而那时候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朝依，在那之前倾儿纵有再多需要他出手的理由他也不会对朝依动手，但自己是他的父亲，他不得不狠下心，偏偏那一切都是假的。

倾儿说得没错，其实当初朝依为了打断北堂倾对她的念头，也有派人守着他们，但只是两个时辰而已，后来朝依便撤走了那些人，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也是想打断倾儿对她的执念的，所以若是他想回来，区区一个门可罗雀还不至于困住他，然而自己却选择了北堂倾他们在去往不归涯讨伐朝依时才回来。

总想着自己是为了倾儿好，却不知道执念之所以称为执念，便是要记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