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依盯看着王廷,直把王廷看得心里发毛,但又要维持自身应有的气度,便装作无所畏惧的样子,只是那微闪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呵!”朝依嗤笑,然后变脸一样,面无表情道:“不问”
王廷:“……你?”
最后是寺主出面打圆场:
“王二公子也不必动怒,朝姑娘不愿开口便不开口吧!其实本寺也知道你们要问什么问题”
王廷先是一愣,然后一脸的理所当然道:“知道就赶紧说,本公子累了一天了,现在只想……”
“慢着”
朝依轻飘飘的打断,王廷却觉得朝依是在针对他。
“朝依你到底要干什么?本公子……”收到朝依淡淡的视线,王廷的“本公子”硬生生憋回:“我们刚才都在等你问你又不问,现在这和尚愿意主动说了你又要阻止,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朝依哪管王廷冒火气的眼神,只是看向寺主,轻声道:“现已酉时,我们都未可知山下是否有野兽之类的,今夜走是不可能的了,我还有名侍女在山下,戚夫人说过这寺中有一条直达山下凉亭的近路,还望寺主行个方便,请仙鹤传个信,让我的侍女来寺中歇息一夜”
“不是...朝依,还有我大哥和王伸呢?你怎么就只说那个破……”这一次不是轻飘飘的眼神了,而是带有杀意,花弄非也在一旁表示没眼看,直接拿扇子遮住了脸,调侃王廷的话从扇子下传来:“王兄啊!你怎么就这么喜欢作死呢?”
扇子遮住了,王廷想瞪花弄非也瞪不了,不服气的撇开视线,硬生生的又把破字吃了。
“我大哥他们也是和那个小莲在山下的,反正本公子不管,老和尚你要是把小莲放上来那也要让另外两个人也上来”最后这句话是看着寺主说的,在朝依那儿不敢放肆不代表他还会怕一个老和尚,所以语气既不好又相当颐指气使。
寺主好脾气的笑笑:“破例分为一次和数次,从上次破例让戚夫人的马夫进来后,本寺便知道一定会再破例的,倒是没想错”
寺主叫来了人,吩咐先让仙鹤传信,隔个一盏茶便去将小门打开,那小师傅行过礼后便领命下去了。
寺主:“本寺算到了今日会有贵客到访,见到六位后还想着应是没有了,倒是不知山下还有三位”
花弄非:“啊!寺主说笑了,说来是我们一行九人有求于该寺,当是都走诚心诚意梯上来才是,奈何山下三位一位体弱走不得几阶,一位身上附有烫伤,汗水打湿不得,一位则要照顾体弱那位,所以便只能走走近道了”
寺主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无妨,应该的”
山下的三人也安排妥当了,寺主也吩咐过不管何事都不要来打扰,寺主转动着手上的佛珠,缓缓道:
“三个月前戚夫人来到诚心求子寺,同行的还有她的侍女,带领戚夫人进来的僧人便是本寺刚才让去开小门之人,法号戒明,按照齐公子刚开始所述说之话,戒明那日分明没和戚夫人说过什么好友刘夫人,戒明那日当值,戚夫人与其侍女来后,戒明只是例行询问了一些平常问题,姓氏、家住何方、从何得知又是因何而来,这是诚心寺对每位走过诚心诚意梯上山的香客都会问到的问题,至于戚夫人口中的是经好友说起才来的,戒明并未与其说过”
齐绍:“所以...戚夫人在撒谎,会不会是……”
花弄非使了个眼色,示意齐绍不要多说,而王廷也是警告的看了一眼齐绍,然后问道:“那戚夫人可有说她是如何知道这个地方的?”
寺主:“戚夫人只是说她听别人说的,但是听谁说的却也未说”
“戚夫人在诚心殿跪了半个时辰,未用软垫,起身时因为腿软而又重新跪于地上,再加上体力不支,倒地起不来是真的,是诚心殿的递香僧和其侍女劝戚夫人在寺中休息的,寺中开小门让戚夫人的马夫进寺休息是真的,但戚夫人所说的家中丈夫不知,唯恐其担心却是假的”
“那一夜寺中因为多加了个戚夫人的缘故,寺中一改往日的馒头菜汤,而是炒菜和做了米饭,寺中加上戚夫人三人,一共是十五人,吃的都是一样的,寺中人与其侍女马夫都没事,唯独戚夫人闹了肚子,本寺也是吃的那些饭菜,在本寺看来,不管多养尊处优吃不惯的人,那些饭菜也只会使人饿得较快,但绝不会使人闹肚子,戚夫人却说她连夜跑了几次茅厕,本寺也实属疑惑”
花弄非手中的扇子一顿,皱眉问道:“当晚可有寺中人发现异常?”
寺主点点头:“有,我们诚心寺虽才十二个人,但白日里黑夜间都会有一名僧人巡视,而白日里是谁当值夜间便也是谁巡视”
王廷:“当日巡视的是戒明,那小和尚看到什么了?”
寺主:“寺中晚课结束是戌时,那夜戒明从戌时三刻开始夜间巡视,一开始还没有什么,直到亥时,戒明看到戚夫人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去了后院,戒明觉得可疑,但戚夫人是寺中贵客,若是不小心冲撞了,不论是何缘由,只会是寺中僧人的错,所以戒明并未出面也并未打扰,戚夫人连来三次,打消了戒明疑心的是因为戚夫人三次去的都是茅厕,诚心寺四面环绕的都是树木,白日里都会显得有些阴凉,更别说夜间,所以戒明觉得戚夫人之所以去茅厕也是鬼鬼祟祟的,只是单纯的因为害怕,戒明便没有管戚夫人了”
“不过依照刚才齐公子所说,那夜戚夫人救了一个受伤且戴面具的少年,这说明那夜戒明一开始认为戚夫人的鬼鬼祟祟并未感觉错”
花弄非“同时也说明了戚夫人不顾两千多阶石梯爬也要爬上来,其实并不是为了来求子的,而是有目的性,来救隋……救那个受了伤遮了面的少年人”
寺主点头“是,戚夫人是来救人的,第二日戚夫人说要来拜别本寺,但一向拜访者都会见的本寺那日却莫名的拒绝了与戚夫人见面,本寺也不知道那一刻是如何想的,而戚夫人等人走后寺中僧人去收拾客房时,却在戚夫人所住的客房里发现了好几条带血的布条,客房中为戚夫人准备的水那日也是红色的,地上还有几个用完了药的药瓶”
几人沉默,现在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戚夫人一开始就和隋阳认识,在知道隋阳受伤了并在诚心寺后戚夫人不惜编造谎言,打着求子的幌子,为表诚心走完诚心诚意梯,知道寺中僧人不可能和来往香客多聊求子外的话题,戚夫人便扯上了莫须有的刘夫人,要么是为了想套路出寺中某个地方在哪里,要么就是想试探试探僧人戒明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
而另一点就是隋阳的引梦术已经高到可以远程控制梦境了,隋阳随意在戚夫人的梦中说了几句恐吓戚夫人的话,戚夫人不相信但又害怕,最后不得不照做,所以戚夫人表面上是来诚心寺求子的,实际上假借闹肚子在夜间去找寻受了伤的隋阳。
去茅厕是因为隋阳在梦中只告诉了戚夫人她要救的人就在那里,但具体在哪里戚夫人并不知道,而这一点和认识隋阳的那一点是相同的,戚夫人都不知道隋阳的具体位置,而处于深山里的诚心寺让两种结果的戚夫人都害怕,因为害怕去找了三次,还有怕被人发现而鬼鬼祟祟是真的,害怕的四处张望也是真的。
至于第二日收拾客房的僧人发现的带有血迹的布条是为隋阳包扎而用的,原本盆里准备好的水也是被戚夫人给隋阳清理伤口而染红的,而那些空了的药瓶就更好解释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夜的隋阳一定伤的很重,至于被谁所伤却无从知晓。
有关戚夫人的谎话被拆穿,若不是现在已是黑夜,不适合赶路,看王廷那义愤填膺的样子恐怕都要直接去常开楼找戚夫人算账了。
用过寺中准备的晚饭后,由戒明带往客房休息,寺中只有四间客房,北堂倾一个人一间是必然的,朝依带着小莲一间,王争和王伸一间,由王伸伺候和照顾,王廷是想要单独一间的,但话未出口就被花弄非捂住了嘴,直接宣布他两一间,一路上不给王廷开口的机会,先发制人的说他都不嫌弃,王廷还敢嫌弃,把王廷的脸都憋红了,花弄非威胁王廷,说他要是不说拒绝的话那自己就放开他,若是还要说拒绝的话那他就不放手,王廷憋红着脸赶紧点头,花弄非放开了王廷的嘴巴,看着掌心的口水,嫌恶的啧啧啧,然后直接往王廷身上擦,被缓过来的王廷追着满院子打。
等到分完房间只剩下最后一间时,被打得嘴角挂彩的花弄非捂着腰一瘸一拐的回来了,而王廷貌似也挂了彩,因为他是全程捂着嘴巴出来的,也不知道两人打的什么架,活像做了某事一样。
四个房间,住了八个人,还剩下齐绍和北一,带他们来客房的戒明倒是说僧人住的地方还有空床,如果不嫌弃倒是可以睡一晚,但北一还好,齐绍作为世家公子却不行,哪有下人睡客房世家公子和僧人挤一间的?所以原定的王伸和王争一间换成了齐绍和王争一间。
都没意见后北一与齐绍和戒明去了僧人住的地方,而剩下的八人则按照分好的各自回客房,朝依正要回房,不料被旁边突如其来的一只大手拉进了他的房间,是北堂倾,做这一切的时候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先是留给外面的人两个背影,再是“砰”的一声留给他们紧闭的门。
齐绍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侧的手却捏成了拳头。
小莲顿住脚步,在北堂倾的门关上后也迅速的进了屋,关上门。
花弄非一脸的好奇,看那死抓着王廷手臂激动的样子和跃跃欲试的表情,似乎是想趴门上看看,最后被王廷重重的拍了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一巴掌,然后丢了句“丢脸”,也进了屋,听门栓的声音貌似是直接把门关死,不准备让花弄非进去了,花弄非瞬间变脸,拍了几下门,连叫了几声王廷,但门依旧不见打开,最后花弄非暂时被王争邀进了他和齐绍的屋里。
北堂倾屋里
朝依略带不解的看着正在喝茶的北堂倾“不是...北堂倾,你把我拉进来干什么?”
北堂倾喝茶的手一顿,之后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放下了茶杯,没有马上回答朝依,而是低垂着头,眼眸轻闪,过后抬头看向盯着自己的朝依,轻声问道:“你...”
朝依挑眉:“我怎么了?”
北堂倾:“在寺主院里时,你为何突然不开心了?”
进入寺中后朝依虽然也没有很高兴,但那时心情还是平静的,齐绍和寺主说起有关戚夫人谎言的时候偶尔还会开口补充一些被齐绍忽略的重要问题,在王廷他们来之后朝依还是原样,虽也是面无表情的,但那时朝依还在无聊的转着杯子玩,有了明确的变化时好像是因为自己又拿衣袖遮住了她的视线,但那是因为齐绍想趁机和她说话,拿给不给王廷他们说如何介绍为借口,所以自己才拿衣袖遮住她的,可那是因为他……
北堂倾低垂着眼眸,语气略显僵硬道:“若你是因为……”
朝依语气平静的打断:“因为什么?”
北堂倾沉默不语,朝依直接两手抬着某人的下巴,把某人低着的头抬了起来:“不许闭上眼睛”
北堂倾正要闭上眼睛的动作停住,并在朝依让把眼睛睁大的时候乖乖配合。
因为朝依起了身,而北堂倾还是坐着的,所以这会儿朝依是略微低头看着北堂倾的,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朝依声音平静的问道:
“你是不是想说我是因为你用袖子遮住了我的视线,阻止了齐绍和我说话,所以我才不高兴才发呆不说话的?”
北堂倾眼眸微闪,没有说话,但也相当于是默认了。
朝依放开了北堂倾的下巴,声音带着一丝沉痛:“北堂倾,你看...你还是不相信我,连原因都不问,又是擅自猜测和自以为,我们……”
“不是的”害怕朝依说出什么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听的话,也不愿看到朝依这个样子的北堂倾急忙打断:“我相信你,我是不信自己”
朝依不解:“不信你自己?”
北堂倾不再躲闪,直视着朝依,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