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琴寻的墓是被挖过的,有一颗野草是根在外叶在里的,因为这种草是整根都有叶子的那种,所以只需一眼便能看出,不过草根已经整根和堆砌墓的石头缝融为一体了,因为已经无法扯动半分,这说明这座坟墓是早就被挖了。
而北堂倾正要拜祭时盯着的就是那里,刚才老板也说过酒您楼的伙计每月都会来打扫一次,但却没有发现,是因为树根的位置很是刁钻,且树根经过风吹日晒早已变枯了,除了专门的守墓人,一般打扫这种地方的人胆子也不会大到哪儿去,更何况酒您楼的伙计都是些年轻人。
朝依和北堂倾回了酒您楼,为了不打扰楼里的客人,朝依和老板是私下说的。
“你说什么?”
因为太过惊骇和害怕,老板不可置信的大声说了出来,但看到朝依面无表情的脸和北堂倾冰冷无情的眼神时当即心里一怵,硬挤出笑容看着大堂里都在好奇看着这个方向的客人:
“那什么,我这个月的酒居然卖亏了,一时间声音大了点,打扰各位喝酒是在下的不对,待会儿每桌送一壶各位点过的酒,以示歉意”
酒您楼的老板是出了名的爱财,很多客人曾在酒您楼看到过老板因为一分钱要死不活的样子,同时也抠的不行,此时一听要赠酒,那些客人第一时间是欢呼,第二时间皆是低头看向自己桌上点的酒类,那些要么好面子要么有钱点到最好的人是满脸赚到了的高兴样,而那些点了楼里不好不坏但绝对比不上好酒的人则是一脸的懊悔,无不喊着亏了亏了,其中后悔的捶桌子的便是那些明明上一次点的还是好酒,偏偏是这点了中上的一次老板才送酒。
“不是我楼里的人,我真的不知道这回事,我……”
把客人安抚好并让伙计对应拿酒后,老板就哭丧着脸说道,因为知道了这件事的严重性,老板的声音终于小声了。
大堂里人多口杂,现在事情还没有得到证实,朝依怕被人不小心听到从而引起恐慌,询问老板楼上有没有准备他的房间,在老板苦着脸摇头说没有后,朝依一脸凝重,和北堂倾对视一眼后正要让老板和他们去最近的门庭若市一趟时,北堂倾碰了碰朝依的手背,示意去后院,朝依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让老板去后院说,老板哭丧着脸,除了答应还是答应。
朝依和老板说,而北堂倾则背对着他们站于门口,明明没有任何动作,但光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便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这位姑娘,我只是让伙计每个月都去打扫墓地而已,但是墓被挖过的事情真的不是我楼里伙计做的,而且……而且我根本都不知道墓被挖过了”
一上来这位老板就一堆废话出口,全是说自己不知道墓被人挖过的事,朝依面无表情的听老板说,并未搭话。
“这位姑娘,我说的您听到了吗?我真的……”老板察觉气氛不太对,好像一直都是自己在说,而面前这位虽生得绝美却又冷艳高不可攀的姑娘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未露出。
“这位姑娘,您倒是说话啊?我这……”老板有些尴尬,又不敢乱说什么。
朝依也不废话“告诉你这件事是要让你找个借口把你的客人都请出去,因为待会儿我们要带人来将墓地挖开,此事还未得到证实,若是引起百姓恐慌便由你负责”
老板才明白这北堂少主和这位姑娘找上自己的原因,但只要不是误会墓是自己楼里人挖的就好,急忙说了三个好。
把客人请出去而已,这倒是好办,但只要一想到这一天的损失,老板就满脸肉疼。
老板先是损失了一桌一瓶,最后又损失了一人一瓶才把这些客人心甘情愿的请出去,不过一听到朝依说他损失的这些酒钱由他们出时,老板肉疼的表情瞬间变成高兴,直接在朝依和北堂倾的面前表演了什么叫变脸。
三个时辰后,收到北堂倾讯息的北一终于带着人赶来。
“大师兄,少主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啊?”
北一目不斜视:“闭嘴,跟着走就是”
北十七撇撇嘴:“假正经”
一行人来到墓地,朝依闭了闭眼:“北一,让他们把墓地挖开”
北一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惊讶道:“挖……挖江馆主的墓?可这不是……”这不是江馆主死前的愿望吗?葬在门可罗雀后山。
当年朝姑娘假死后,少主昏迷了三日,三日后醒来不知和家主说了什么,少主说要静静,最后却换下北堂家专属他少主的一袭蓝装,摘下代表身份的发冠,换上一袭纯白色的衣袍,满头乌发披散,手抱朝姑娘的归无进了冰屋,一进便是五年,而与自己说的唯一一句话便是:“将江琴寻厚葬于门可罗雀后山”
朝依背过身,北堂倾看着北一,低声道:“让你挖便是”
北一看了一下朝依的背影,拱手作揖:“是,属下遵命”
五年前是自己带人亲自将江馆主葬下,五年后又是自己带人亲自将江馆主挖出,意义如此大不相同。
虽不知为何一定要把江馆主的墓挖开,但北一猜想这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大师兄,这墓里面埋得不是少主的情敌吗?难道少主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
北一偏头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有些距离的少主和朝姑娘,对凑在身边一脸好奇的北十七小声道:“谁给你说的?”
北十七:“五年前不归涯一事后在场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都说五年前的黑衣人是江馆主,最后江馆主还为了救被隋青偷袭的朝姑娘而死,而咱们少主又喜欢朝姑娘,那少主和五年前的江馆主不就是情敌吗?”
北一没有反驳,因为这些都是实话,但是……
“挖江馆主的墓是朝姑娘让挖的,你为什么要说是少主连情敌的墓都不放过?”
北十七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他们少主的背影:“这还不简单吗?肯定是少主陪朝姑娘来看江馆主的时候多了什么少主不想听的话”
“那也没必要把墓给挖了吧?少主又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北十七撇撇嘴,很想说哪里不是?刚才北一和朝姑娘说话的时候他可看到了,少主看着大师兄的眼神隐忍和克制,就像心里在计了时一般,再多一刻少主就会出手了。
未时
“大师兄,挖好了”
北一看了看坑里,棺材已经出来了,疾步来到两人身后,拱手作揖:“少主,朝姑娘,墓挖好了”
挖坑下棺材埋人时也是挖好了,如今重新将墓挖开也是挖好了,一个是安息,一个是被打扰,朝依定定的看着棺材,好一会儿才道:“把棺材打开”
北一应了声是后便去下达命令了,而一旁的北堂倾看着朝依的隐忍难受的侧脸,心中有些吃味,更多的却是对朝依的心疼,默不作声的握住了朝依的手。
江琴寻是他唯一一件没有资格和没有立场说什么的事,被人控制了也要拒绝伤害她半分,最后一刻还为她而死,这些事情虽然自己也能做到,但却不是他先做了,而是江琴寻,当然……他也不后悔,毕竟比起为她而死,他更想陪她余生,至于朝依心底那个装了对江琴寻愧疚的角落?不碰便不碰吧!
“这是?”
“怎么不太像五年前那具尸体?”
“我也觉得不像,我记得衣袍明明是红色的,可这不是青……色吗?”
北十七疑惑脸,小声询问:“大师兄,我也听说江馆主喜欢红色,而青色不是隋……隋家的主色吗?”
北一此时也目光微愣,是啊,江馆主死时明明穿的是白色打底,红色外袍,而且江馆主的尸体还是他亲自搬回来的,也是他亲眼目睹堡内的弟子放进棺材里入坑掩埋的,可现在……
北一忐忑的看向北堂倾和朝依:“少主,朝姑娘,这……江馆主是属下亲眼看着放进去的,可现在……”现在怎么变成隋家的人了,他记得当时隋青也莫名消失了,可不是在涯底找到隋青被野兽啃食剩下的尸骨了吗?所以这里面到底是谁?
朝依目光一缩,看着棺材里着青色衣袍的尸体,纵使早有预料,但她以为最多就是江琴寻的尸体失踪了而已,却没想到是被换了,而且还是被换成了隋青。
北堂倾看到的时候也瞳孔一缩,江琴寻的尸体会消失是早有预料的事情,但他也没想到江琴寻的尸体消失就罢了,还被人换成了隋青的尸体。
“你们在干什么?”
是王争主带着那些小辈赶来,北一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无波无澜的少主和朝姑娘,和其他北堂家弟子对着王家主等人拱手作揖:
“江湖主,王二公子,花公子,齐公子”
王家主摆摆手,带着人走上前来:“北堂少主,朝姑娘,你们兴师动众的这是要干什么?”
“爹,你快看”
不需要两人解释什么,王家主经王廷一提醒,在看清棺材里的青色衣袍时瞳孔一缩,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
齐绍和花弄非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具骷髅尸体吗?
齐绍默默地走到一旁,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千若之子江琴寻之墓”
齐绍心里一跳,不敢相信的看着朝依:“朝姑娘,你把江琴寻的墓给挖了?怎么能?”
自觉得喜欢朝依的那刻起,齐绍便私下里一直打听和查探有关朝依以前的事情。
十六岁之前的朝依很简单,女扮男装、吃喝玩乐、纨绔子弟、一无是处、仗着朝家宠爱行事嚣张,无非就是这些事迹。
真正的改变是从被虞柏谋害后,大难不死归来后和北堂倾同居,单凭一张古琴一曲无人知晓的曲子便站稳脚跟,引得世家觊觎,虞家警惕。
之后更是连续两个月往北堂家跑,在所有人都认为冻天堡要办喜事的时候因朝依身份曝光而让两人恢复陌生,但还不见为敌,却是因为朝依又莫名消失了两个多月回来后为敌。
有人说是因为北堂倾的祖父、父亲都是参与过围杀朝依之母流千心,有人说北堂倾只是在和朝依做戏而已,为的也不过只是朝依手中的曲谱,还有人说是因为北堂倾也被割手腕放血谋害过,在虞柏冠礼上因为虞则同样的死法而对朝依失望透顶,并且起了要报仇的想法。
之后不归涯朝依拆穿隋青才是主导一切的幕后之人,所有人都认为死了的江琴寻为朝依而死,北堂倾因愧疚和后悔而晕倒的事情。
可现在朝依却连为她而死的江琴寻之墓都要挖,这心是有多无情,甚至是多……恶毒,齐绍忍不住向后退去,似乎接受不了这个事情一般踉跄着坐到地上,看向朝依面无表情的脸,也是这一刻齐绍才觉得朝依就是个魔鬼,她不值得被自己喜欢。
齐绍走了,受不了般失望着摇头走了,齐绍一走,齐家的弟子自然也跟着走了。
“啧啧啧”花弄非忍不住摇头叹息,隐晦看向朝依的视线带着佩服和敬畏,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一旁的王廷撞了一下花弄非的肩膀,严肃脸:“闭嘴”
隋青死的事情不是秘密,但隋青只剩下几块尸骨的事情却没几个人知道,当年一起去的花弄非他爹花家主因为在菑外城的时候被漏网之鱼变异蛇咬中鼻子,也因为刚被咬的时候没人看到,导致被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把鼻子硬生生割了才能活命,所以这些年花家主从不参与外面的什么事,都是花弄非在参与,听说不管是见谁都是戴着帷帽,如此一来隋青在不归涯底被野兽啃得只剩几块尸骨的事情花家主没有和花弄非说倒也情有可原,至于齐绍?当年齐家没人参与不归涯一事,不知道也很正常。
可当时和隋青打过交道的王家主却很清楚,隋青断了右手,隋家主色青色,王家主知道,王廷就会知道,所以这会儿王廷才罕见的没有对朝依冷嘲热讽,而是神情严肃。
花弄非却是不解,还有些好奇一向和朝依不对付的王兄居然选择了沉默。
“王兄,你怎么不发挥你的口才了?”比如说对那位冷嘲热讽。
王廷声音低沉:“这不是江琴寻”
花弄非一惊,指着棺材里的尸体:“你……你说这不是江琴寻?那他是谁?江琴寻又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