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常开楼出来后,朝依本想直接回客栈,却被北堂倾拉着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北堂倾?”
“去走走”
北一看两人这样,心想他可不能打扰,便想先回门庭若市,谁知他家少主一个眼神让自己跟上,北一虽然很是不解,但也只得听从。
常开楼外,齐绍目光暗淡的看着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
齐家主“当真有这么喜欢?”
齐绍:“爹,我是不是来晚了?”
齐家主:“当年是她救了爹一命,那时的朝姑娘还是男装扮相,可虽是男装,却也抵挡不住别人为她动心,就算被朝家养成了废物,可她的聪慧却是刻到骨子里的,尤其是五年前……若不是她太过向往自由,真想世人所说行恶的话,那么这世间根本无人能阻挡”
齐绍:“连北堂倾也不行吗?”
“北堂倾当然行,但北堂倾这般喜欢朝姑娘,很大的可能会选择不反抗,更何况他还对朝姑娘有愧”
“哟,咱们齐公子这是在单相思吗?可惜人家已经手牵手走了”
身后是王廷阴阳怪气的声音,齐绍好脾气道:“王二公子说笑了,我对朝姑娘仅仅是佩服和仰慕而已,她和谁在一起那是她的自由”
“爹,我们走吧!”
齐家主点点头:“好”
王廷恨得咬牙切齿:“又是二公子二公子,我此生最恨的便是这个二”
王家主并未看到这一幕,看着儿子还站在门口,还以为他还舍不得走,语气催促道:“干什么呢?给我回去”
花弄非歪了歪身子,将扇子挡住王家主的视线,小声道:“王兄,找机会咱两商量点事”然后又回头看着王家主,拱手作揖:“王叔叔,那弄非就先回去了”
王家主点点头:“回去吧,代我向你父亲问好”语气有些不友好,因为王家主以为花弄非刚才肯定又是和他儿子商量着要去哪儿玩了。
“好的,王叔叔”
……
“公子!”
“咳咳,无碍”
“公子,您今日的病情怎么又加重了?”
王争咳了咳:“昨日夜间我觉得有些热,将被子踢开了些,谁知今日便这样了”
“公子,您的身体本就不好,不然这样炎热的天气也不会穿得比别人厚,您夜间怎能踢被子呢?”
“咳咳,没事,对了,父亲和二弟可回来了?”
“回来了,听说这次家主回来很是生气,还让二公子去了书房,据说是罚抄家规”王伸自从上次因为失言被罚抄家规数百遍后,就再也不敢嘴上失言了,所以这会儿也只敢在他家公子看不到的地方翻翻白眼撇撇嘴。
王争端着药碗的手指摸索着碗底,倒是有些好奇:“是吗?罚抄多少遍?”
王伸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听说足有一百二十遍,家主给了二公子三天时间,而这三天时间家主随时都有可能要外出查探近来的杀人剥皮事件,若是二公子抄不完,那家主便会取消二公子一同查案的资格,改为带您前往”
就是二公子说的那句话太过了,什么他家公子只是个病秧子,能查什么案子,说不定到半路就死了,但王伸并不打算给他家公子说,公子的病本就受不得刺激,尤其这些刺激还是家主和二公子给他的,其实王伸也搞不懂为什么二公子要这么讨厌他的哥哥,连家主也是不闻不问的,唯一疼爱公子的只有夫人一个,可夫人两年前便死了,所以他家公子可谓父不疼弟不恭的。
王争摇头失笑:“父亲又在吓唬二弟了,我这样的身体能偶尔去街道上走走已是不错,哪里还能去查案子?去当累赘还差不多,至于二弟罚抄一事,定然是又和花公子去常开楼玩了”
“您才不是病秧子呢!公子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王争将还冒着热气的药一饮而尽,用托盘上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笑道:“能不能好我也不强求了,多活一日便都是赚的,就是有些愧疚活了二十五年却从未对王家有何贡献”
“公子……”王伸是个下人,按理说没资格对他家公子生出心疼,但他就是很为他家公子不值,明明与二公子是双胎,一同生出来的,偏偏哥哥体弱多病,弟弟却无任何疾病。
应得宠爱的大公子却落得个不闻不问的地步,最是贪玩好色的小公子却受尽了宠爱。
王争看着院里的那颗桂花树,轻轻吸了吸鼻子,满鼻香味扑人,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轻声道:“王伸,将我的琴拿出来吧!”
“是,公子”
王争犹记得这个名字还是父亲为他取的,父亲说取这个名字是想让自己将来能与这世间高位争一争,可是后来父亲却说意思错了,是与世无争的争。
王争也知道像自己这样的身子骨什么都做不了,从小在药罐子里泡大的人能有朝一日身体变好就是万幸了,至于二弟...现在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父亲的偏爱,好的身体,毕竟有他们这些身子好的人在前面挡着,才能有自己在背后躲着养病的机会。
一曲终了,王争手抚摸着琴声,而一旁的王伸则有些意犹未尽。
“公子,您弹得曲子好听是好听,可每回属下都觉得有些悲伤”
“自然是悲伤,一为不能给父亲分忧,二为自己这般体弱多病”
王伸一时不知道如何说,说安慰像是可怜,不安慰又不知怎样,干脆便选择沉默。
“王伸,咱们出去走走吧!”
“可是公子,您的身体……”
“无碍”
……
“喂,北堂倾,咱们已经逛了两个时辰了,你到底要买什么?”
从常开楼出来两人就开始逛,从城西逛到城东,又从城东逛到城北,朝依头一次觉得原来不止女人爱逛街,连男人也爱,关键是像北堂倾这样的男人都爱。
北堂倾未说话,依旧拉着朝依的手向前走,走到一个摊位前两人停下。
“这个如何?”
朝依看都不看,随口敷衍:“好看好看”
“全包起来”
“全包……”等等,她听到了什么?朝依急忙定眼一看,是卖发带的:“慢着,北堂倾,你买这么多发带干什么?是打算拿去绑谁吗?”
北堂倾面色不变,温和的看着朝依“送你”至于绑谁的问题?以后再讨论。
朝依无语凝噎,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再指着摊位上这五颜六色的:“你觉得……我会喜欢?”
身后隔了几步的北一也很是怀疑他家少主的审美,那些虽然胜在颜色好看,但北一觉得还是比不上朝姑娘头上的,可能是看惯了的缘故,北一还觉得朝姑娘用那些发带肯定会影响她的盛世美颜。
北堂倾语出惊人:“你喜欢养鸡鸭,用这个绑”
朝依张大嘴巴:“??……”
用……用发带养鸡鸭?有史以来吧!
北一是真的满心佩服,他家少主果然世间独一份。
朝依有些没眼看,强拉着北堂倾走了,不然这人是真干得出来把整个摊上的发带都买了的事。
把北堂倾拉到一个卖小孩子玩具的摊位前,丢了句在这儿看的话。
北堂倾居然在认真挑选,朝依随意一瞥,看到身后在卖花,看北堂倾挑得入迷,朝依便想过去看看。
“姑娘,您想要什么花?”
朝依伏在桂花枝干前,吸了吸鼻子,确实挺香的。
“姑娘,这桂花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可香了,买一枝吧!”
朝依摇摇头:“不用了”折下来的花虽好看,但花期太短,不如种一颗慢慢欣赏。
朝依从开头扫到末尾,在看到角落里那盆花时眼睛定住。
“那是什么花?”
“啊!那是蓝色勿忘我,寓意为永恒不变的爱,深情,不要忘记我、真实的爱”
“永恒不变的爱?”朝依呢喃一遍:“我……”
“朝姑娘既喜欢,王争可送与朝姑娘”
朝依侧身看向来人:“原来是王公子”看到前方摊位被吹动,朝依声音淡淡:“今日风有些大,王公子出来没问题吗?”
“呵呵”王争轻笑:“朝姑娘说笑了,王争虽身子病弱,倒也还能走走”
“那便好”
王争看向卖花的人“把那盆花包起来给这位姑娘吧!”
卖花者喜笑颜开:“是,我这便包起来”
朝依:“不用了王公子,我……”
“她要什么,有我”
北堂倾又现旧招,衣袖往朝依面前一挡,什么都看不到,前面的人只能看到北堂倾的衣袖,后面的人则只能看到朝依的背影,朝依头一次觉得这样子挡着也挺好的。
王争拱手作揖:“北堂少主”
北堂倾目光淡淡,只轻轻额首。
王争微笑道“北堂少主误会王争了,王争只是觉得这花很衬朝姑娘,所以只是单纯的想送她而已,并无他意”
“多谢王公子好意,依依不喜旁人送的东西”
话落便牵住朝依的手,两人转身便走。
王伸:“公子……”
“无妨,朝姑娘这样的容颜确实难得”
卖花者手上是包好的花:“这位公子,这花……”
“王伸,买下吧,刚好我也喜欢”
“是,公子”
……
再说北堂倾和朝依这边,北堂倾虽知道朝依不会接受王争送的花,但也有些生气朝依不打招呼便去看花,给了王争献殷勤的机会,所以这会儿北堂倾将朝依送回房后便要回房,没有多待。
“我不过是好奇那花的寓意是什么而已,本来也没打算买”
北堂倾走到门口的脚步顿住,朝依瞥了一眼,边倒水边道:“而且谁知道你是要送我什么,我若在场的话岂不显得毫无惊喜可言?”
“少主,女人不仅喜欢逛街买东西,还喜欢惊喜,就是那种你送她礼物她却不知道的惊喜”
北一确实说过女人喜欢逛街,也喜欢惊喜,索性看今日从常开楼出来的时候还早,所以北堂倾便拉着朝依去逛的,之所以叫上北一是因为买了什么需要他付钱也需要他拿着,不然身后跟个多余之人,他又何必?
至于那一摊发带,北堂倾是看朝依束发的都是发带,所以才想买的,全部买了是因为他听出了朝依敷衍的语气,便想着全买了,她若反应过来了那便不买,她若继续敷衍那便全买了,用不用都是她自己的,虽然没一条会是她喜欢的。
不过……惊喜吗?他好像有,不知道准备了五年多的算不算惊喜,北堂倾回过头目光柔和的注视着朝依,左手往右手衣袖中掏了掏,在朝依好奇的眼神下掏出了一个木盒子,递给了她。
朝依看了看北堂倾,好奇的接过:“这里面是什么?”
“打开便知”
朝依将木盒子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是目光顿住,仿佛回到了五年多前两人逛集市的那一次。
“你当初买下了?”
“是”
“可我记得我说过不太喜欢的”
“你的眼神骗不了我”
朝依看着木盒中的东西,北堂倾则一直看着的都是朝依。
木盒中是那只黑红色的发簪,当初朝依一眼便喜欢上的发簪。
世家是发冠,商贾之人便是发簪,而平民才会用发带,自己这么大之所以只有发簪和发带,是因为自己无父无母,及笄时也无人给自己授冠,莫叔倒是说过待及笄之年他可以义父的身份为自己授冠,但那年及笄之前她在不归涯底养伤习曲,便也那么过了。
五年前发带与发簪换着用只是因为单纯的喜欢,之后只用发带是因为自己既不是商贾亦不是世家,所以最适合的便是发带。
“北堂倾,我从那日后便只用发带,从未用过发簪,我承认我喜欢它,但它在我的手上只会被埋没而不会有让它见世人的一天,除非……”
“我不会再放你走”
北堂倾知道那日后是哪一日,便是她说清真相后选择了逃避的那一日。
朝依声音轻轻:“我知道你这五年每月十五都会去涯底找一次,起初你会四处看看,之后你便只坐于涯底那块大石上弹奏,我虽不懂是什么曲子,但我听得出来曲意,相思且呼唤,我看在眼里,但我不知如何面对你,那时的你必然是满心愧疚和后悔的,但我希望你忘记,选择逃避不是想让你更加愧疚和后悔,只是希望你慢慢将之忘记,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形成一种执念”
“说实话,若不是朝欣亡世,我可能会一辈子不出来,就算出来,但也绝不是只过了五年……”
“别说了”
北堂倾作势要走,朝依每多说一句他只感觉心越痛一分。
“我好不容易选择坦白,你确定不听吗?”
北堂倾背对着朝依:“你为何没想过我亦会等你一辈子?”
“想过”朝依语气慢慢:“所以……你这么久所做的我未阻止,也未当做是弥补,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