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绍阴沉着脸,半晌后皮笑肉不笑道:“北堂少主是否误会了?今日乃齐某的大婚之日,北堂少主屈尊前来参加,齐某不过是想来敬北堂少主一杯而已”
朝依疑惑的声音从衣袖下传出:“敬酒?难道不是新郎携同新娘一起吗?”
齐绍面色一僵,对齐绍来说,只要朝依和北堂倾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拜过堂,哪怕自己今日已经娶妻了,但对于朝依的幻想依旧存在。
但让他最难过的莫过于被朝依说出他和别的女人,这样子更像是在传达他和别的女人才是一对,而和她则永无可能。
“朝……”
“依依说得对”北堂倾淡淡打断,看着朝依的眼神尽是宠溺和纵容:“齐公子若要敬酒,当携同妻子一起才是”
之于成婚了还不死心的情敌,对外人一向寡言少语的北堂倾丝毫不介意在这种时候多说些话,一是为赞同朝依说的话,二是为更加有利的打击这伪情敌,当与他一般时刻谨记自己是个有妇之夫才是,而不是做那生生世世都不可能的梦。
被伤了心是一回事,但吴家小姐还不到失望的地步,此时看心爱之人陷入这般两难之境,吴家小姐忍不住了,在一旁侍女的托盘上随意端了一杯就往齐绍这边走来,不可否认,北堂少主和朝姑娘是在为她说话,亦如在逼着相公承认她的身份,可她却做不到对丈夫的为难视若无睹,就算这份为难是对她。
“哎少夫人,这是……”
侍女惊慌的想提醒,但她口中的少夫人已经端着酒杯径直走了过去,侍女看向今日的两位老爷,此时他们都阴沉着脸,绝对不是为两对新人做法高兴的样子,侍女忙低下头。
这托盘里的酒是待会儿新人敬给两位父亲的,酒还是少夫人亲自挑选的,若说她不知道绝无可能,然而少夫人在明知道这酒除了两位老爷能喝其他人皆不可碰的情况下端给了别人,就算那人身份再尊贵,少夫人光是这一步就做错了。
“我与相公是夫妻,相公要向客人敬酒,自然有我这做妻子的一份,只不过我今日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竟在相公来敬酒时发了呆,还请相公勿怪,请客人见谅”
朝依偷偷看了一眼,这吴家小姐果真是个大度之人,丈夫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落她面子,齐绍过来时那一声惊呼,该是想要抓住齐绍却被齐绍不留情的挥开所致,眼睁睁看着今日的丈夫视线总看向别的女人,没有大闹,亦没有表露出一丝不满,齐绍所谓的敬酒也不过是想来挑衅北堂倾而已,却在齐绍就算为难也未叫她时自己上来,而且听刚才宾客的惊讶声,这齐少夫人端过来的似乎是备给她和齐绍敬给长辈的酒,而她却拿来敬给他们,是忘记了还是……挑衅?
而齐绍虽然没有附和吴小姐,也未看吴小姐一眼,但大概对吴小姐来说齐绍没有直接让她走她便是满足了。
吴小姐难掩喜悦之情,又看向被衣袖盖住的朝依:“我虽常年处于深闺,对于朝姑娘的本事却仍有耳闻,朝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哪怕早年是为男儿身,外界传言也不好,却是丝毫不输男儿,我公公亦是受朝姑娘所救,所以不论朝姑娘自身的本事有多令人尊敬,单是您救了我公公,今日这杯酒就合该我们夫妻两敬您”
朝依勾唇,眼里都是冷意,刚才还在想不知这齐少夫人是真大度还是假大度,现在倒是明了,端着敬给长辈的酒来敬她一个客人,喝了就是对今日新人的父亲不敬,还会被人揣测他们是不是根本就看不起齐家主和吴老爷,不喝就更能代表不敬的意思了。
至于谈及她以往女扮男装的事,被外界传言成什么?一无是处的废物吗?该是想重新唤起这些人的记忆,提醒她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可惜,她算错了
朝依把袖子掀开,露出绝美的容颜,缓缓勾唇:“救你公公这件事,你这杯酒我确实当得起”
言下之意便是她喝这杯酒不为其他,只为当初救齐家主而已,如此一来谁又会想到朝依对齐家主是敬与不敬的问题上?
齐少夫人眼底滑过一丝恼怒,但说出去的话就该实行,更何况现在还是当着这么多客人说出去的话。
“朝姑娘说得对,这杯酒您合该喝”
齐绍自朝依掀下衣袖开始,眼睛就没离开过朝依,更是在朝依露出笑容时彻底看呆了。
对于他本就不满意的妻子能和自己心上之人说上话,齐绍没有多想,而是觉得娶了这个女人倒是有些用,至少还能和朝依说上话,却未察觉两人之间的燃起的战火。
齐绍:“我夫人说得对,这杯酒北堂少主和朝姑娘喝得”
朝依作势起身,手被北堂倾握住,朝依安抚性的笑了笑,示意他不要担心。
然后在北堂倾放开手后款款来到齐少夫人的前面,站在伸着手就能拿到酒杯的距离之外。
“齐少夫人客气了”然后伸着手,示意齐少夫人把酒杯递过来,看着朝依是单手接酒杯,齐少夫人本就假笑的脸变成了真心地笑,点点头后双手把酒杯递给了朝依:“朝姑娘,请”
朝依眼里闪过讥讽,如齐少夫人所愿单手接过了酒杯,然后看着齐少夫人缓缓勾起的唇角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别人都看出了是怎么回事,但又惧于朝依的净化术,除了在心里诽谤外,没人敢说什么,而王廷得到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朝姑娘是否太目中无人了些?喝了本该敬给齐家主的酒便也罢了,大家还能当做是齐少夫人因担心齐公子而端错了酒杯,也可以当做是你被衣袖盖住并不知情,但齐少夫人敬酒时朝姑娘不该是双手接过吗?小辈敬酒给长辈时长辈尚且是双手接过,为何到了朝姑娘这儿就成了单手?究竟是这方面没人教过还是……挑衅?”
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齐少夫人假意惊慌失措,转头看了看侍女手中才有一杯酒的托盘,又转而看着朝依一饮而尽后还拿在手中的空酒杯,仿佛不可置信般:“所以……我刚才敬朝姑娘的酒是本该敬给公公的酒吗?我……朝姑娘……这……”
王廷勾起得意的笑容,而其他人则是看好戏的样子,齐家主虽觉得有些不妥,但为了齐绍倒也没有阻止,而吴老爷就更简单了,对于齐绍满心都是别的女人本就不满的他,在真正见到女儿最大的绊脚石时,埋怨朝依为何一定要来参加今日婚宴的同时更是恨不得朝依丢脸。
北堂倾站了起来,握住了朝依的手,没有安慰却胜似安慰,不开口为朝依出头则是因为知道她想自己解决。
朝依对北堂倾笑了笑,然后在看向齐少夫人的时候收敛了笑,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圈,从王廷得意的笑容到吴老爷阴沉的目光,再回到一脸自责又无辜的齐少夫人脸上,冷声道:“看着我”
纵使再有心机,始终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女孩子而已,在朝依不容拒绝的语气下,齐少夫人下意识的抬头看着朝依的眼睛,在朝依的注视下,齐少夫人由一开始的茫然到渐渐慌乱,再到眼神开始躲闪,直到夹杂着害怕,连变异人都不怕的朝依,一个以前再不相信的娇小姐这会儿才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形之中的杀气,但她明明很害怕,朝依的眼睛仿佛有吸引力一样,她竟移不开分毫,也无丝毫躲藏的机会。
“呵!”朝依冷笑:“各位莫不是都失了脑子?当年若不是我,焉能有之后的齐家?不论你们承不承认,都是我给了齐家主再生的机会,往难听了说我是齐家主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今日这杯酒莫说是齐少夫人敬来的,就算是齐家主亲自敬来的我也敢喝,也能单手接过,你们信吗?”
被说成没脑子的人,再惧怕朝依也不是全部都会选择忍气吞声的人,王廷首当其冲,正要站起来质问时被一脸阴沉的王家主拉住。
“你给我好好坐着,再多嘴你就先回去”王廷安静下来,但仍是在不甘的瞪着朝依,端起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如果眼神能杀人,大概朝依早被周围的眼神杀死了。
王家主不气吗?当然生气,他抛开是一家之主这点,还是江湖之主,被朝依这般当着众人的面说成没脑子之人,自是想杀了朝依的心都有,但朝依并未指名道姓,若他们扬声质问,反而成了对号入座之人。
听听那些刚才质问之人的结果便是,质问除了是对号入座外,还真像个没脑子的人。
预想的众人质问朝依,让朝依背上目中无人的结果没有,齐家主见就算朝依说了在座之人皆是无脑者也闹不起来,不过朝依一个反问就没有人再敢说话,齐家主眼底闪过阴沉,站出来当起了和事佬。
“哈哈哈,今日乃小儿和吴家小姐的大婚之日,来者皆是我齐家的客人,千万勿伤了和气才是,至于刚才朝姑娘所说确实如此,她救了齐某一命,当是齐某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不过单手接酒杯而已,应该的,应该的”
然后又看向背对着自己的齐绍,厉声道:“既是敬酒,绍儿也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把酒敬给北堂少主,带着你的夫人再去敬江湖主等人,切莫不懂事也别误了时辰”
事情已经走上了不归路,齐绍垂眸看着那两只十指紧握的手,大手把那只小手紧紧掌心,而那只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碰到的小手时而挠一挠那只大手的手心,明明这一幕碍眼极了,他却移不开视线。
在众人始终看好戏的目光下,在齐家主又将开口的时候,齐绍双手把杯子往北堂倾跟前递。
“父亲说得对,朝姑娘都喝了我夫人的酒,北堂少主也该把这杯酒饮了才是”
别人的酒北堂倾可以明确拒绝,但眼前这杯可是新郎齐绍的酒,北堂倾面无表情的在不碰到齐绍手的情况下接过酒,正想一饮而尽时身旁一只纤纤玉手伸来,再收回时手中酒杯不见,北堂倾侧目看去,朝依正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悬空倒立。
“夫妻本为一体,我与北堂倾虽未拜堂成婚,但我们比之齐公子和齐少夫人更加相爱,所以这杯酒便由我代北堂倾喝,而且北堂家的人皆不饮酒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刚才的事若你们喜欢多想那你们便多想吧!”
“而且……”朝依仰头看着北堂倾,眼里都是柔意:“北堂倾还要保护我,酒这种东西他不碰”
“是”北堂倾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朝依,和朝依对上后目光更加温柔,宠溺之意溢于外表,简单的一个“是”字,代表了北堂倾对朝依的顺从和认真。
一句话堵住了那些刚想借此发挥的人,尤其是擅于找朝依麻烦的王廷。
北堂家家规摆在那里,对于当初的隋家让北堂倾喝酒,也是被朝依喝了众人也是听说过的,所以朝依的嚣张并不是针对齐家,而是针对谁都有可能,这么一想其他人看好戏的同时也不觉得奇怪了。
齐绍呆呆的看着朝依手中的空杯子,眸里全是悲痛,就有这般无情吗?
明知道齐绍会甩开自己的手,齐少夫人掩下眸中失落握住了齐绍的手,齐绍不知是认命了还是没反应过来,竟没有甩开那只手,这让齐少夫人化失落为高兴,作出齐家少夫人的姿态,看着朝依和北堂倾道:
“朝姑娘说得没错,您和北堂少主的相爱亦是有目共睹的,今日您二位来喝我们夫妻两的喜酒,希望不久的将来换在座的各位去喝二位的喜酒,同时必当如二位祝福我们夫妻两一般,也祝您二位早生贵子,白头到老”
“多谢”朝依真诚的道谢。
一旁的北堂倾对朝依这两个字似乎有些不满足,又自己补充道:“我们自然会白头到老,至于孩子生与不生都可以”
众人一阵惊讶,齐少夫人则是不可置信的样子,把心里的猜测以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出来:“难道……北堂少主是不想要朝姑娘给您留下孩子吗?”
这话的意思像是北堂倾不需要朝依为他生孩子,更像是北堂倾不满意朝依。
其他人皆是幸灾乐祸,唯有朝依知道北堂倾真正的意思。
“因为比起孩子分散她的注意力,我更希望她这辈子的注意力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众人不可置信后艳羡的看着两人,爱一个人爱到不愿被孩子分去另一个人的注意力,这该是到了何种地步?至少他们做不到也不愿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