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刚刚那番,夏星河此时煞白儿脸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起皮,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看起来难受极了。
小刘管不了那么多,立马跑上前去,她作为医生,病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他们到底有什么恩怨,也不是她该关心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夏星河刚刚被折腾一番,不知道身体还能不能吃得消。
小刘先是熟练地将手在夏星河的额头和两颊试了试——好烫!再往脖颈处一探,早已是虚汗津津。“同学,同学。”小刘急声呼唤,但夏星河却只是紧闭着双眼,毫无应答。
小刘脸色一紧:“快!抓紧时间送到宏城市医院紧急退烧。她现在体温过高,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了。我去联系校医院的救护车,你们两人先把她扶起来,给她披一件衣服,别吹到风,车来了抓紧把她扶上去。”小刘简单地安排了一下,便急匆匆地跑到办公桌前,拨了电话叫救护车。
盛湫和赵骁也不敢耽搁,连忙手脚麻利的轻轻把夏星河从床上扶起来,赵骁刚朝夏星河伸出手,盛湫的动作却比他更快,抢先一步,一把抱起夏星河向外走去。赵骁愣了一下,眉间闪过一丝不悦,但是顾不了那么多,马上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夏星河的身上,跟着盛湫出了医务室的大门。
这边,小刘叫的救护车也已经赶来,司机从车上下来打开了后面的车门,盛湫小心地抱着夏星河上了车,赵骁与小刘也紧跟着上去,一行四人坐在飞驰的救护车上,朝着宏城市医院一路鸣笛而去...
医院里。
夏星河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白色墙面。窗帘已被拉上,阻隔了外面的阳光,屋子里的光线很弱,辨不出时间。
这是在哪里?刚刚醒来的夏星河有些恍惚,微微转头,脖子酸麻得很,脑袋也有些昏沉,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碰到哪里都又痛又麻。她明明记得,自己原本是在学校医务室的,然后闯进来一个女生,再然后就是一阵吵嚷与随之而来的天翻地覆,醒来后,自己就躺在这里了。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是记忆错乱了?夏星河强忍着身上的酸痛与不适,拼命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无奈头疼的很,什么都想不起来。
房间里安静极了,夏星河静静地躺在床上,突然有点想笑,干裂的嘴巴咧了咧,又刺痛地收了回去,嘴角只剩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这么多年,这种醒来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却是从未停止过。她早已经习惯了,没有了最初的撕心裂肺,只有绝望的平静。
从来都是如此,梦里梦外,找不到出路,听不见应答。
夏星河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半夜经常无故醒来,看着偌大的房间,久久不能平复心中腾起的那抹失落。她甚至会在无数个这样的夜里,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于这世上的,不然,为何在面对这个世界时,总会有一种孑然而立的孤独感时常萦绕在心头呢。
这其中的原因,大概要追究到母亲苏佩兰的去世。自从妈妈离开后,夏星河感觉人生中好像少了一个坐标,少了一个稳稳站在那里、让她回头就可以望得到的人。她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看似在风中翱翔无羁绊、恣意潇洒,实则,那颗心一直飘飘落落、浮浮沉沉,却总也找不到一处落脚的地方,那里该是家呢?
“吧嗒”,正当夏星河躺在病床上胡思乱想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夏星河抬头望去,进来的人却是盛湫。
“你醒了?喝水吗?我买了吃的。”见她醒来,盛湫眼里一亮,很快又将其掩了下去,换上了另一幅平淡的神色,看着夏星河问道。
夏星河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但无奈喉咙干涩的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得点了点头。
盛湫放下手中的东西,轻轻扶夏星河起身,将一杯温度刚刚好的水递到夏星河手里。
喝过水的夏星河觉得喉咙不再像刚刚那般灼痛,起码可以说得了话了,这才盯着盛湫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盛湫扶她躺好,见她脸色好了很多,拉了一把椅子在旁边坐下,看着她挑眉道:“医院。”
“医院?我不是在医务室吗?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怎么在这里?”
“我呀,我命不好。”盛湫边说着还边摇了摇头,见夏星河一脸不解,低声轻笑了一声道:“我命不好,才摊上你这么个大麻烦。昨天晚上还一副身体倍儿棒、不怕冷风吹的‘女侠’模样,怎么,这下怎么成了娇滴滴的林黛玉了?”
夏星河被他说得一哽,立马毫不示弱地反击回去:“你,你不就怕我赖你吗,哼,你放心,小爷我生病和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要走要留您请便!”
见她生了气,盛湫不再逗她,立马换了一副神色,连声说道:“不敢不敢,照顾您,小的可是荣幸至极,若是伺候不周,您尽管告诉小的,不然母后大人怪罪下来,我可是承受不起的。”盛湫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倒是一副无辜极了的模样。
“油嘴滑舌。”夏星河轻哼一声,见盛湫丝毫没有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的打算,便也不再问下去,只是,她总得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吧。
盛湫好像猜到她在想什么一般,低下头耐心地对她说道:“医生说你高烧刚退,暂无大碍,但还要住院观察两天。学校那边我已经告诉邢老师了,她让你好好养病。”他沉吟了一下,又接着说:“你父亲那边,赵骁已经过去通知了。”
“赵骁?他来过?”夏星河微微皱眉。
“你高烧烧到昏迷,我和他一起把你送来的。”盛湫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快速说道,接着转身将刚刚买的食物拿上前来,笑道:“别想了,来,先吃点东西吧。长时间不吃东西对胃不好。”
“哦。”夏星河答应一声,心不在焉地拿起了盛湫递过来的一碗小米粥,慢慢喝着。
盛湫坐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夏星河喝小米粥。
“赵骁走了多久了?”突然,夏星河问道。
“夏星河。”盛湫脸一黑,“你怎么那么惦记他啊?现在在你面前伺候你喝水吃饭的可是我,你还想着赵骁?你是有多舍不得他?你来医院还是我把你抱过来的,不知好歹。”床前的男孩突然阴阳怪气地说道。当然,人家赵骁也想抱来着,只是没他手快罢了。
夏星河无语,这厮是哪根筋搭错了?我还得谢谢你不成?好吧,是应该谢谢他,但是,这怎么跑题了……
“我的意思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不说赵骁回去通知我爸爸了吗?”
“哼,”盛湫脸色稍缓,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现在是下午了,赵骁走了有一会儿了,可能是...堵车了吧。”
夏星河喝粥的动作一顿,这盛湫也不知道真傻还是假傻,赵骁他就骑一自行车,去哪里堵车啊?
“我爸爸他,不知道接到消息没有。”夏星河的声音明显低了下来。还是说,爸爸已经知道她住院了,但是因为什么事情没能赶来?想至此,夏星河的眼里闪过一丝淡淡地失落。
盛湫将她眼中的那抹失落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别想太多了,先安心把病养好。”说着,拿出一枚鸡蛋,用骨节分明的手熟练地剥下蛋壳,递到夏星河面前。
“我...”夏星河看着眼前这个鸡蛋,瞬间没了刚刚的那般落寞神色,却又换成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些为难地说道,“我不爱吃煮鸡蛋……”
她是真的不爱吃煮鸡蛋,特别是那毫无水分、干得掉渣的的蛋黄,简直是夏星河的噩梦。小的时候,苏佩兰总是追着夏星河,细声哄骗着这个调皮任性的女儿吃一点蛋黄,但每一次夏星河总想尽办法地连跑带躲,以至于藏起来躲避吃鸡蛋黄,无论苏佩兰怎样好声央求或是威逼利诱都没有用。
而现在,追着夏星河吃蛋黄的人却早已经不在了,也没有人会真正去管那个不吃蛋黄的夏星河了,她想怎样便怎样,表面看起来的放纵和溺爱,其实就是不在乎和无所谓罢了。
“不爱吃?那可不行,医生说了你现在应该多补充一点蛋白质。”盛湫说着,又把鸡蛋往夏星河面前凑了凑。
“只吃蛋白...行不行?”夏星河试图讨价还价。
“不行。”
“半个蛋黄?”
“不行。”
“……”这怎么还毫无商量的余地?
见夏星河依然没接鸡蛋,盛湫看看鸡蛋,又看看夏星河,无奈地摇摇头,将鸡蛋一分为二,正当夏星河以为这家伙要大发慈悲,停止逼迫她吃那又噎又腻的鸡蛋黄时,盛湫突然手下一动,出其不意地将半个鸡蛋塞进了夏星河的嘴里。
“唔...”夏星河没反应过来,半个鸡蛋已经入口,她只觉喉头一噎,刚想把鸡蛋吐出来,只听盛湫沉声说道“别吐”,说着,手脚麻利地端起剩下的半碗小米粥灌倒了夏星河的嘴里。夏星河就这小米粥稀里糊涂地吃下了半个鸡蛋。
“……咳咳,噎死了!”费劲儿把鸡蛋咽下去的夏星河抱怨着,转头瞪着盛湫。可盛湫的手上还有一半鸡蛋,看着夏星河,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那个,我...”好不容易吃下半个煮鸡蛋的夏星河企图挣扎。
盛湫挑眉,坚定地摇摇头,不给她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手一抬,想把剩下的半个煮鸡蛋也塞进夏星河口中。
“别别别!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夏星河倒是反应极快,连忙接下那半个煮鸡蛋。要是再让他噎一次,夏星河觉得自己可能要转病房了。
——出门左拐耳鼻喉科。
见夏星河一脸“悲壮”地将剩下的半个鸡蛋吃下去之后,盛湫一挑眉,把小米粥给她递过去,满意地说着:“这才乖。”
乖?小爷差点要被这个臭鸡蛋噎死!过分,还搞偷袭,无耻就是无耻,亏她刚刚有那么一瞬间还觉得帮她买饭的盛湫良心发现了呢!
看着夏星河坐在那里气鼓鼓的模样,盛湫嘴角扯过一丝笑意,深邃的眼眸中带着几分促狭,站起身来,附身朝夏星河说道:“生气啦?经常生气对身体可不好,特别是你刚退了烧,火气别太大哦。”
盛湫与夏星河离得很近,附身说话时,倒像是在和夏星河耳语,低沉的嗓音痒酥酥地击打着夏星河的耳膜,略带温热的男子气息也若有若无地喷在夏星河的脸上,居高临下,使得盛湫很容易就占据了一个主动的位置,夏星河努力不让自己去看盛湫,但此时也觉得脸上身上都燥热无比。
更可恶的是,盛湫说完话却并不急着直起身来,正当夏星河受不了准备将盛湫一把推开时,盛湫突然来了一句: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盛——湫——”夏星河再也忍不住了,现在恨不得抓住盛湫咬上一口。
谁料盛湫反应极快,立马直了身子,快速在夏星河头上轻轻揉搓一番,笑得一脸灿烂:“乖,我去把垃圾倒了。”便不顾夏星河咬牙切齿的样子,快速转身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