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上一些礼物,送走了使臣,郑沣对梁正俞道:“这是什么情况,就此征调兵卒,奉化还好,听闻说西面的成梁,向都,南陵等城先前便被强征数次,现在哪里能拿得出五千人?”
梁正俞摇着扇子道:“皇帝陛下行了一步险棋,将皇室的力量积聚起来,一方面应对北方战事,另一方面强行力压军阀,逼他们削弱自身,若是皇室的可战之臣齐心,此番征兵忠心之士够多,北方之乱大将军徐韬可雷霆破之,那么便可一举安定外忧内患。但是若是引起了那些军阀的反抗,恐怕此举……”
他叹息一气,道:“这,不是徐韬一个人的战斗。”
郑沣一惊,他问道:“那我们如何是好?”
梁正俞道:“征兵之令不得不遵,现在真正有能力违抗皇命的,只有那些控制着一郡之地的封侯,奉化自然没有那种能力。但是接下来我们也无需再掌握证据了,只要了解清楚朝廷的态度以及大将军的态度,我们便要抓紧时间铲除异己。有没有证据,都要将杜寅拿下,哪怕因此开罪中令丞,甚至获罪。”
“现在的局势,若是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北方战事,镇压军阀,清定君侧,只要让朝廷做成一件事,我等便必须安安分分,否则再怎么伤痕累累的猛虎,也足够吃下一条狼。”
话已经很明白了,皇帝逼了自己一把,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而不论是朝廷得以涅槃还是彻底衰亡,那都是大势力之间的博弈,自己没有选择反抗或者不反抗的权利。
只能顺应大势而为。
“对了。”郑沣忽然想起,他说道:“燕池丰家如何?”
梁正俞笑了笑,说道:“郑兄既然之前不问我此事,为何现在发问?郑兄忽视此事的时候,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了吗?”
是啊,不论丰家是不是和这些事有关,都没有那么重要。哪怕有关,郑沣也没有能力将手伸到燕池,他能做的,只有肃清所有奉化城中的异己,这样做对于两条路,都有帮助。
郑沣却是心事重重,他说道:“我只是忽然想到,这个丰家会不会影响到我们?”
梁正俞笑了笑,道:“放心便是,燕池有我梁家在。”他不动声色亮了一下腰间的中车大匠造玉牌,接着道:“只要天下一天不乱,在燕池,是龙是虎,都得卧着。”
这就是中车丞府的底气!
下午时分,府衙公示全城两道震惊的消息。第一件事,奉化城正式委任校尉徐庆担任城尉一职,第二件事,便是奉化城紧急征召兵丁,数目和要求等待城尉府的后续安排。
这两件事,直到全城百姓已经知道,委任书才送到军营徐庆的手中。那时严相正在带着军卒作训,徐庆和管良都在。
使者宣读委任书完毕后,那一瞬间,徐庆呆立在原地。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自己。城中城尉一职一直都是空缺的,但是军营一直都是由身负军功的严相负责。而一城的军事主官便是城尉,委任书到手,这一刻,他忽然成了严相的主官。
严相显然也早已知道这些安排,他也高兴郑沣还算是早早地想明白了利害关系,拱手庆贺道:“末将严相,恭贺徐大人升任城尉,领六品官。”
六品!这一瞬间,他的身份同主簿刘懿、典狱刘缘一样,成为了三大守丞从职,为六品官,他直脑子不懂其中的影响,但是他知道光宗耀祖的时刻忽然就这么到了。
管良也拱了拱手,虽然不见得多么开心,但是事发突然,他不得不接受。
“末将恭贺徐大人。”
“免礼免礼,这城中的军务一向处理十分完好,井然有序,其中少不了严将军的功劳,也离不开我等的通力合作。我们还是一切照旧便是,还请严将军主持大局。”
徐达再怎么样也不是傻子,他知道严相之所以会是一把手,原因自然是不那么简单的。前一位城尉如何身亡的,他还记得十分清楚。
严相笑了笑,他暗道徐达果然懂事。其实三位校尉立谁为城尉都可以,常年主持军营事务,他对军营的掌控力还尚且十足。
使者等他们几位寒暄完,接着道:“守丞大人还有一道命令。”
几人忙认真倾听。
“今接朝廷皇命,需征召五千士卒以备北方战事,现需征召一支部队,只有五天时间,具体如何操作由城尉全权定夺。”
说罢,使者便离去了,军营安逸了许久之后,终于又要开始骚动起来。
接下来,奉化便开始忙碌起来,城尉府,匠造府,府衙,似乎都在忙,每个官员都忙得脚不点地,为了迎接接下来的诸多事端。
次日傍晚,城外三十里处的镇子传来消息,一支百多人的队伍自西边而来,浩浩荡荡往奉化走,为首那人大马金刀,看起来英姿勃发,像是一个将军。
听到这消息,郑沣立马坐不住了。现在还尚且能够为他出谋划策的只剩下了梁正俞,许多事现在他没办法同刘懿多说。他只好赶到匠造府,找到梁正俞准备商讨一番。
梁正俞见郑沣匆匆而来,迎上问道:“郑兄,见你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事?”
郑沣四下打量一番,低声道:“有一支军队往奉化来了,看队伍制式,我猜测是徐韬的使者。”
现在尚且不知道这支人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这种时候横生枝节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郑沣心中没底,他不知道父亲如今是什么态度。
梁正俞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静待他们来便是。我揣测这个时候会有人来,恐怕是为了先前那件事,只是我也着实没有想到朝廷的人会来的这么快。”
“是为了动乱的事?”郑沣吃了一惊,道:“既然如此,来人却是大将军的人,是否说这件事算是大将军出面准备按下?否则怎么看这种事都应该是由监察司的人来查办。”
“现在还说不清楚,这种时候,可信的,只有跟在自己身边的班底,其余人都心怀鬼胎。若是郑伯父在此,必定知道怎么应对,但是既然他什么指示都没有,我们只能随机应变。”
郑沣没再多说什么,他会府衙大殿去,端坐主位之上,梁正俞也默默跟在他身后。见二人煞有介事,刘懿也赶来询问几句。
郑沣却是先关切地问候一句:“刘大人脸上的伤可好了一些了?”
自从山上剿匪之后,刘懿脸上的伤疤一直都没有好利索,但是他还是十分受用德躬身道:“承蒙守丞大人关切,下官感觉还好。”
顿了顿,他问道:“今日大人怎么来这理事殿了?可是有什么人要来?”
郑沣点点头,回答道:“若是好奇,刘大人也留下一并等候便是。”
刘懿不知郑沣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他拱手道:“下官还有一事想问。”
“但讲无妨。”
“距离老守丞离开已经将近半月时间了,缘何还不见他回来?”
这是一个十分致命的问题,虽然无人来问,但是郑沣知道,这几日城中百姓官员都有这个疑惑。这也是先前父亲刚走时候为了安抚城中官员百姓时说的话,少则几日,多则半月。
那时候就连郑沣也不知道父亲是去做什么,他自己都以为父亲只离开数日,但是而今他知道父亲是去了北方战场,而且背着朝廷私自让自己接管奉化,父亲的用意他不能和这些官员百姓细说,他只能缓兵之计拖下去。
“父亲出城还京,我也不知道有什么要事,总是有事拖住了,前几日寄还家书,想必就快到了。”
刘懿点点头,他又道:“既然如此,下官也好和官吏们有个交代。既然大人要待客,下官还有政务要忙,先行告退了。”
待刘懿离去,梁正俞叹了口气,无奈道:“看起来伯父留下的时间也就不多了,是作何应对,应当就看这次大将军的使者到来如何说了。总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最好尽快打造完成这批军械,并且有五百多可信赖的部队列装这批军械,这样一来方可有自保之力。”
“军械还要多久可以打造完成?”
梁正俞心中估计片刻,回答道:“至少三日。”
郑沣心中一暗,他大概估计了一下,三日后怎么样都要给李陈世家一个交代。他又问道:“杜寅最近如何?”
梁正俞苦笑道:“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露出马脚,似乎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所以闭门不出,比之前都要安分。说来也是庆幸,对于一座主城,死伤几十人还尚且可以接受,但若是那晚得到消息晚了一些,让风后楼化作血海地狱,恐怕我们也不用谋划那些事了,直接弃城逃跑得了,搞不好我们也得落草为寇了。”
郑沣心中蓦然,不知那晚陈樊究竟是意外还是本来杜寅就是冲着他去的,总之因为陈樊的死,险些让整件事崩盘,辛亏自己说动了李敬稳住了李陈世家。杜寅若是中令府库的人,那他这步暗棋便是利用监察司拔掉大将军留在这里的布置。
这么看来,自己提前收服的何三以及暗坊的情报网着实是立了大功,勉强让自己有了足够的时间去武装自己的力量。
但是唯独不清楚的是大将军使臣此行是友是敌,至少他怎么样都要给城尉府以及匠造府争取足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