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孙林,沈义伦也没想到。
他这次出来宣泄不满,对赵光义是相当有利的。
那为何赵光义出来拆自己的台?
赵匡胤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点头道:“契丹人哪有那么狡猾,我看是你们多想了,看他们上殿来说什么。”
他暗暗下决心,要加快文官体制改革。
甚至有一瞬间,他想过重新启用赵普。
但又本能摇头,宰执们的权力还是得限制,赵普回来了岂会甘心权力受限?
孙林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暗叹,穿越回来篡位,不仅要面对赵光义这强敌,还要考虑文官集团。
如果自己没法得到文官集团的认可,是上不了位的。
这大宋的天下,名义上是赵家的,实际上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真不是说说的。
他暗暗看了眼沈义伦,这个梁子是结下了。
两相四参知政事里头,他也要有可靠的同盟才行。
大殿之上,气氛格外古怪。
皇子与契丹人互殴本来就透着荒诞,而刚刚发生的一切,平静之中有着激烈。
似乎一场****正在酝酿之中。
这时契丹人被引上殿来。
也不讲什么繁文缛节。
赵匡胤直接问萧普济奴。
“昨日与皇子可是起了冲突?缘何争斗?”
他疾声厉色。
契丹人本来就心里有鬼,哪里有半点嚣张气焰。
他们鬼迷心窍,想要埋伏人家皇子,给宋廷一个大大的羞辱。
没想到事情败露,眼下赵匡胤这是要问罪?
虽然看着孙林神气活现的样子,心里着恼,但还算能知道分寸。
“昨日刚好撞上,一场误会。”
萧普济奴满口抵赖。
肯定不能承认,要不然,他们就陷入了被动。
他们本来就是过来警告宋廷,摆一摆架子的,怎么能让宋廷拿住把柄。
抵赖可是一门好手艺,他萧普济奴却正好擅长。
本来以为契丹人上来会兴师问罪,气势汹汹,没想到……
契丹人在搞什么鬼?
赵光义暗自苦笑。
早知道昨晚就不去安抚契丹人了。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幸好安抚了契丹人,不然今天沈义伦这么一搞,老大的火气肯定要发到他头上。
“误会?那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沈义伦等人都身子前倾,看萧普济奴,以及耶律也速该脸上都有伤痕。
这帮契丹人满嘴鬼话。
萧普济奴看着几个朱紫大人物虎视眈眈看着他们,顿时警惕起来。
想起昨晚那宋人的警告。
这帮宋朝宰执们肯定是挖了坑,等着他们跳。
萧普济奴跟耶律也速该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绝不能承认。
“哦对了,昨日我们的马受了惊,差点冲撞了皇子殿下,还望皇子殿下恕罪。”
之前两人走进殿来,看到孙林,神色间颇有些不耐。
毕竟两人都想到了孙林昨晚口口声声说要日他们萧皇后。
这神情瞒不过殿上诸人。
可为何到了嘴上,却如此客气?
甚至两人还对着皇子殿下歪斜着叉手行礼。
通过各种渠道得知昨天事情的诸位朱紫大人物们,都一肚子的怨念,契丹人太反常了。
难道是被皇子打服了?
孙林也没想到契丹人会是这样的态度,他心念电转,猜到一二,笑道:“无妨无妨,马惊了也是常有的事情。”
契丹人这般作态,肯定对他有利,傻子才会揪着昨晚的事情不放。
沈义伦脸一下垮了下来。
那这次他是空做了恶人?
赵匡胤看着神情难看的沈义伦与屈广恒,又赞许地看了眼赵光义。
“如此看来,昨日还真是一场大误会。马受惊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
赵匡胤又加了一句。
其他人的心都吊了起来。
“差点闹出事情,御营竟成了摆设。党进你们两司三衙有何话说?”
党进等几个都指挥使顿时识相的表示要彻查此事,给出一个交代。
赵光义哀叹,最后还是绕不过去。
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过幸好,至少沈义伦终于站出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往后,这沈义伦成为可以拉拢之人。
大哥啊大哥,你太重视副相薛居正,却不料首相闹脾气了啊。
或许今日会成为一个分水岭。
他晋王有宰相之威,却无宰相之权,往后可以在沈义伦与卢多逊两人身上实现。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啊!
既然皇子跟契丹使节并没有发生冲突,那么之前众人所担心的也就不存在。
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包括沈义伦与屈广恒。
沈义伦只是表达自己的不满,自己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但不意味着可以容忍权力处处受制。
当一个点头相公,在后世是要留骂名的。
作为相公,也要有相公的脾气与尊严。
赵匡胤也清楚沈义伦不满的点,沈义伦是宰相最合适的人选。
做事谨慎低调,自己也是个两袖清风之人。
但道德高尚的人,越是会在意自己的清名。
过后还是要好好安抚一下才行。
接下来契丹人便例行公事了。
当面警告宋廷,不得侵伐北汉。
只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气焰没有那么高,天生就软了几分。
宋廷上下也就很配合的开始演戏。
最后萧普济奴辞别之时,郑重说道:“这次南下途中在草原上遇到匹烈马,还算神骏,若皇子能当众降服,便送与皇子赔罪。”
“若不能,请恕我等对皇子不能有所敬服,这骏马只能留待他人。”
“我们在开封留三日,等待南人中的有缘人。若无人能降服,那我等只能携马北归!”
这话说的极为傲慢。
也算是暗戳戳讽刺了一下孙林。
也顺带鄙夷了一下所有南人。
赵光义眼睛却是一亮。
昨日程德玄献上此计,也算是毒辣。
无论赵德昭敢不敢答应试马,都掉进了坑里。
那烈马本来就是契丹人用来羞辱南人的,烈的不得了。
只有党进等几个彪悍到极点的猛将才能降服。
降服烈马的过程,肯定相当狼狈,无论是否降服,契丹人的目的都达到了。
契丹人轻描淡写,仿佛这马在契丹随处可见。
让赵德昭去降服烈马,只怕筋断骨折,被折腾个半死。
烈马就是烈马,岂是那么好降服的?
赵匡胤脸一下子就黑了。
这帮契丹人看着好打发,转头就抛出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昨日受了些气,今天如此忍让,原来是留了这么一手。
他肯定不愿意儿子去平白受折辱。
但契丹人会这么善罢甘休?
“皇子不善骑马,便由党进去吧,他才是正经爱马之人。”
赵匡胤示意禁军大将党进出列。
萧普济奴歪着头,轻蔑地看着赵德昭。
“皇子,是否无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