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歌意识到不对劲，顺着他的眼睛转到长悠湖。

本恢复平静的湖水此时泛起水花。

几个人冒出了头。

耳畔高放的哭声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静止了。

停顿在这一瞬间。

白楚歌被翠玉一扯，才发现不是时间停止了，是那丫头真忍住了哭声，湿润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湖面，而湖中那几个人也静泡在湖中，诡异得围成了一圈。

不游上岸，也不入水救人。

翠玉低声：“姑娘，他口中的夫人不会是……”

周家姑娘推姑娘入水反而自己落了水，后出现一个女子随其后就跳了下去，把她家姑娘砸进了水里……

随着翠玉的回忆，白楚歌眼前晃过淡黄色的人影。

翠玉说完就抿上唇，不知该分这“恩怨”。

白楚歌太阳穴轻挑，她伸手触碰轻按，倒不是为这事多愁善感引得头昏脑涨，而是最近一直担心亲爹的身体，所以没休息好的缘故。

今日迎秋节，一直听说元树时祈灵树祈福很是灵验，她才出门打算到了晚些祈福。

她揉按两下放下了手，淡淡从湖水上收回眸，认真对李文说道：“我欠夫人一个人情，但公子救了我，我欠公子一命，”因为她听出来他有难，“这是救命之恩，所以公子有难处不妨直说，若是我能解围，一定尽心尽力。”

娇荷咬着唇忍着哭，一双泪眼朦胧的望着白楚歌。

这是大将军家的独女。

说不定求情当真能救李哥呢？

娇荷停住呼吸抓住李哥的衣角，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想让他答应……

李文握上她手背，安慰拍了拍，摇头。

“白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白楚歌点了点头也不再问了。

娇荷眼神忽然暗淡，她知道，她就知道，李哥不会拖累别人，不想害别人，她忍不住眼泪汹涌，李哥的母亲没了儿子以后怎么办……

翠玉皱上眉头。

这人要不是救了她家姑娘的命，以及把姑娘救上岸后亲自教她怎么做，不然，就他这不识好歹的样子，她早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了！

但她没有拆姑娘的台，顺着话给了台阶。“公子，那日后想到什么，也可去大将军府找我们，今日多谢公子了，姑娘，你衣服都还是湿的，我们快先回去吧。”

白楚歌神色不改，目光投向湖中，“我们在此等等那位夫人。”

白楚歌心思通透，她猜了几分李文的事会与他家夫人有关，看湖中“家仆”也没有慌张，人在水底待不了多久，想必那位夫人也快上来了。

果然很快水面上泛起水浪，湖中围成圈的几人让开了位置，只见两个人从中往岸边游来。

白楚歌便见到一个淡黄衣的女子软趴在一个男人的肩头狂咳，男人带着女子游过来，他们身后几个家仆跟在其后。

那位夫人年龄好像不大……

女子被抱上岸，之前哭哭啼啼的丫头却没有上前，反而更安静了，一帮人忽得就跪下地。

跪与立的对比，才瞧出那位夫人带了这么多人，少说不下二十。

“咳咳咳……”

“咳咳呕～”

“咳咳咳……”

女子咳得撕心裂肺，让白楚歌又想起自己疼辣的嗓子。

跪的一行人中，只有抱女子的男人没有跪下，顺着女子吐水的背，替她拍打。

待女子好转勉强不咳时，白楚歌正打算上前，只见女子一个扫腿，反手一推，“噗通”一声巨响，男人砸下了河。

娇荷惊吓：“娘娘！”

全场吸凉气。

娇荷：娘娘死了……

李文：完了……

暗卫们：都死定了……

……

白楚歌:？

翠玉：？

只听女子沙哑又轻快的声音：“可去你的王八犊子，敢咬我，我也要让你尝尝突然呛水的滋味！”

娇荷：没指望了。

知道自己命已经死透的暗卫们：见君如此，死而无憾……

白楚歌见女子眉眼无邪、双颊晕红，像被惹恼了的小狮子，但没有伤人的本事。

落水的男人也没有出什么事，应该说水性极好，很快就从水面浮出来。

不见呛水，反而一张脸上带着宠溺的释笑。

这番场景，让白楚歌意识到，可能这男人就是那女子的夫君。

只是这男人，像何处见过？

……

于小满把人推下水之后才回过头看，发现一行人大多都跪着，她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但从熟悉的气息上清楚他们是暗卫。

在宫里暗地“监视”她的暗卫。

而那个男人也是其中之一。

她一直都知道暗卫们存在。

从她待在皇宫的第一天起，尤其在她夜晚上屋顶那几夜，把他们的气息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她回过头第一反应对李侍卫和他旁边几人道：“你们几个过来，不许他上岸！”

被指到的几人惊恐盯着她……

于小满看出他们不敢，立刻撑腰:“怕什么，出事我担着，要是谁敢怪你们，就让他来找我！”

……

马车里。

“啊楸~”于小满忍不住打了喷嚏。

娇荷深深低着头，替娘娘扭着衣裙上的水，已经揪不出水了，她依旧不抬头。

于小满捧着鼻，缓解喷嚏之后目光落在娇荷脑袋上：“娇荷，你不用担心那个人，他水性极好，我也只是想教训教训他，离开的时候偷偷给李侍卫说了，就让他待一会，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就让他上来。”

娇荷抬起泪眸，她担心的留下的李哥。

于小满瞧着忍不住笑：“难不成你当我真要他命？”

她罢了罢手，去扶娇荷的手腕，“我有这么无理取闹吗？当时只是有些气不过而已。”

娇荷眼泪刷刷就下，犹如暴雨冲刷，“娘娘~”

“怎么了？”她这才意识到，好像娇荷不是担心她的安危，也不像担心那个被她推下水的男人，从离开岸边的时候就依依不舍，模样十分凄惨。

“娘娘、、您、真不知水中那人是谁吗？”声音凄惨无力，又慌张无奈。

于小满屏息一瞬，想到自己的身份随笑：“无事，就算他是个大统领，我也是宁妃，这事他还不敢闹到皇帝面前。”

他可是反咬了她嘴！

换个角度，可是亲啊，敢亲暴君的妃子，她借他千八百的胆子也不敢！

“娘娘~”娘娘这么蠢么，为什么不认识陛下啊！

为什么还当成什么统领？

娇荷不敢把暴君的身份告诉她，方才暴君示意的眼神，分明在纵容娘娘，让他们都闭嘴。

要是现在说出来，完全是自己找死，娇荷哆嗦，咬住了唇。

“娇荷你想说什么？”

娇荷又低下头，摇头。

她顺着娇荷的头低下，去瞧娇荷的模样，而看到娇荷怯生生的样子她顿住了。

她该怎么问下去？

娇荷变得有些奇怪。

裹着身上薄凉的衣服，湿气萦绕，滋味并不太好。

凉意袭袭，她也不想开口问下去，看着鹌鹑一样的娇荷，心底莫名有些郁闷，寻了好些的位置半靠上马车，缓缓闭上眼睛。

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暴君不喜胆怯之人，沟通起来的确有些难。

娇荷低着头的视线里瞧见娘娘挪了位置，换了姿势，是平日假眠时的随意坐躺方式，在她以为娘娘要开始休息的时候，听到了无奈又恹恹的嗓音：“进宫前，来接我的嬷嬷对我极好，又受过我爹的恩惠，如今我成了妃嫔，身边有她那般真心护我的人，自然最好，但你知为何我从未提过，让她来服侍右左？”

娇荷微抬泪汪的眼睛，发现娘娘闭着眼睛，神色恹恹，看破生死仿如隔世仙人。

接着娘娘说：“去年，宫里有位黄美人得罪了暴君，据说下场不好，她身边的宫女也都被处死了，这类事，你应听得比我多。”

“娘娘、、”娇荷心惊胆寒，弱息应声，缓慢点头。

“一荣俱荣，有我一日必然会护着你，一损，”她说出这句话，嘴角顿了顿，微蹙眉睁开眼睛，看着马车的角落，声音轻下：“便是命吧。”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目光转到娇荷脸上。

娇荷已经抬起了头，娘娘的话她听进去了，但意思，娘娘什么意思？

娇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于小满轻声一叹，吐出浊气：“意思是，我并不想害谁，你到我身边便是缘分，如果想长命百岁就要相信我，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知道什么都不能瞒着我，懂了吗？”

娇荷睁着憨傻的眼睛，痴傻了几个呼吸时间，一涌而出泪水，不值钱的往下掉，咚得一声跪下地：“谢娘娘，谢娘娘、、”

膝盖砸到车板声让于小满坐直了声，踩着湿袜去扶：“问你懂不懂，你个憨货道什么谢，既然懂了，就把你心里藏的事都说出来。”

扶起了人，她还想抛个引子，她知晓平日娇荷留心她起居饮食转告小宦官的事，抛出来再表示下她不在意的态度。

但她瞧娇荷缓和回来的模样，若是她这么提了，可能想表达的本意还没说出来，又把她给吓着了。

所以于小满直接摆出了态度：“不管什么，你可直说，我不会生气。”

娇荷咽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