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景楼。

最顶处的雅间，正是于小满定的那间。

门外黑压压湿气的跪了一片，细数下来不过五人，而压抑诡异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文便在其中，五人脸上看不出恐惧与胆怯，像涂上一层面具，不见悲喜，而深深得眼睛里却有着惧色与懦色。

他们已经跪在这两个时辰，喘息着最后的空气。

娘娘走后，他们进到了高景楼。

在暴君进雅间悠闲饮茶时，他们就胆战心惊的跪在外面“负荆请罪”。

提心吊胆还有高景楼的掌柜。

暴君一进高景楼，掌柜就二话不说把备好的干净衣裳送上。

长悠桥就在外面，桥上的热闹动静大，要不是他眼尖看见了这位爷跳水，他哪儿会想到这么多，备好了好茶好酒好点心，连衣服也备上了，果不其然，暴君来了。

昨夜说的美人呢？

湖里那位眼生的姑娘就是那位美人？

敢把暴君踢下水，啧~

掌柜不敢再往楼上看，跳着的心都快到嗓子眼了。

“掌柜，好像上面好几个客人衣服也是湿的，还要备衣服吗？”一个胖墩厚道的跑堂问。

掌柜吓得怒目：“备什么备，不要命了？”

胖墩抵回去：“客是衣食父母，不是您说的吗，怎么怪我不要命了。”

“我姐怎么生出你这憨货！”掌柜气不打一处来，“楼上不光衣食父母还是我们头顶的天，不准上楼，敢捅了天怒，不光你舅叔我，咱们全家都得完！”

与其给这不省心的老实外甥讲清楚，不如打发了让他去楼下，“记住了就给我下楼去，把下面那些伺候好。”

胖墩也不知道为什么舅叔撒火，叮嘱过在楼里不要让他说亲里关系的，他自己倒是说了，“好的掌柜，我这就下地。”

下地？

咚咚咚胖墩踩着木板跑下了楼。

掌柜扶额。

这老实外甥听什么就是什么，就不多往深意想吗？

不，这回这厮顺着他话想了。

他说上面是天，他就当下面是地。

狗特勒的‘下地’。

雅间。

一双修长的手不紧不慢的雕刻着一根木簪。

他的眼中只剩下手中的木簪。

木簪十分简单，一轮弯月连着三小星，玲珑小星倒是泛光。

这是于小满从周地带进京城的物件之一，今日出宫戴上了它，在水底的时候他从她发间偷抽出来的。

帝泽满意的放下了刀，转了一圈木簪。

月上本就有纹路，他的字看起来也像纹路。

那是一个“陌”字。

刚刻出来的字还是区别于本身纹路，他又费了番功夫把字染色熏染做旧。

全程都是细功夫。

待做好之后，这回不细看，发现不了上面刻得字。

这是他第二次干这事，这回轻车熟路，比上回少了很多瑕疵，应该说没有瑕疵。

完美。

待他边赏着自己的美作，边回忆着过去的事，时间渐渐晚了。

可等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她出宫最喜欢这个地方。

每回必然来这里，昨夜她派人定的地方也是这里，这一点跟当初一模一样。

她说过，在这里看一整天一整夜的京城街景也不会乏，看昼夜更替，日落星息，在繁市觅得良景与宁静。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按上左侧半边眼，帝泽闭上眼前划过不经意的笑意。

他怎么一时忘了。

她这是第一次出宫，还没登上过高景楼，肯定不会心心念念着来这里。

收起起木簪，窗外的街景望去，街道上的人往众多，来来往往，远处看去，可见皇城高墙。

……

“爷，夫人出了将军府，到了梦徊楼。”回来一人禀告。

回来这人本也是一身湿衣，而在外面风吹日晒一下午，干得差不多了。

“白家姑娘也在。”人补充道。

帝泽端着茶轻尝，茶杯离开，滋润的薄唇微抿，眉间也染上阴沉，“嗯。”

暗卫退下。

“白阁的女儿有什么好。”嫌弃溢于言表，他皱上眉头，嘴里清香的茶没了味。

她每回总爱凑上去。

他清楚于小满的小心思。

上次他误会她对辰王有心，又是踏青又是诗会，还有离榴山剿匪等等都要掺上一脚，其实哪是辰王，根本就是白阁的那个好女儿。

他这辈子都不忘白楚歌扮起男装抱着于小满的场景，当时他还不知“男人”是谁，但于小满在他和那个“男人”之间，她竟然投别的“男人”怀抱！

他当场没敲死她已经忍到了极限，怒气不见她半月，而那半月她倒是逍遥自在跟白楚歌在外面“闯南闯北”。

一想到于小满心里的人还有个白楚歌他就生气！

“进来。”

他沉下声，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外跪着的几人僵硬一动，从屋外，挪进了雅间之内。

帝泽终于有了怒气：“知道错哪儿了吗？”

这话……

不是娘娘走前，问陛下的吗。

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几人内心惶恐，各自答自己办事不利，失职……

帝泽幽深的眼底火气蕴育不升不降，泛过冷意瞥过他们。

现在的白楚歌竟然穿着女装，他没想到这点就算了，暗卫的错，错在于小满跟人走的时候，没一个人告诉他那人是白楚歌！

“回去后，各领二十大板。”

众人耳朵一度以为听错。

刹那，训练有素弓腰磕头：“是！”

……

梦徊楼。

小二领着于小满四人上了二楼北二号雅间，点了五六道招牌菜，娇荷跟翠玉在隔间，于小满跟白楚歌两人独在一桌。

“我早就听过京城女儿红是人间一绝。”于小满端起酒往白楚歌里倒，透明的流水划过弧度，转进酒杯。

她也替自己也满上。

下凡前，大师兄特意偷了师父的“千杯不醉”施到她天灵上，别说喝凡间千杯酒，只要她喝不撑，就能当成水喝。

不光是师父的“千杯不醉”，大师兄还自创了“防冷符”“防热符”“防病符”等等乱七八糟的，最后她偷偷都掀了，默默留了靠谱些师父的“千杯不醉”符。

白楚歌举起酒杯：“小酒怡情，大酒伤身。”

这还没喝已经在劝酒了？

于小满笑得很真诚，小打算在心底啪啪响。

酒后易感性，等遇见辰王，就不会考虑在外身份那么多事了。

端着酒杯与白楚歌的碰上。

熟料白楚歌顿下问：“夫人能喝酒吗？”

明是担忧，但平淡高冷的声音响起，就倒像……

“看不起我的酒量？”要是在仙界那绝对一滴倒。

但这里是人间，还有师父加持，别的她可以面不改色说谎，但这事完全有底气：“这天下没有什么酒可以灌倒我。”

“嘭”～

酒杯再次碰上，白楚歌收回手臂，带动酒杯回怀：“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