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贴骑着族鹰,在天上看着自己的士兵纷纷坠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被这些惊吓的不轻。
他想起临行前哥哥的忠告,是关于楼兰国神秘的木楼的。他脑海里构想过许多次可能发生的危险,甚至想到了与楼兰军队打仗,可是事实发生的这一切,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和想象。
那木楼看上去不起眼甚至是破败,但是族鹰一直发出警惕的鸣叫不是没有原因的。他想到,或许眼前的木楼已经爬满了致命的水晶沙蛞蝓,只是肉眼根本不能发现。而上楼的人,谁死谁生,都由那个癫狂的老头来决定。
努贴愤怒地拉弓搭箭,冲着眼神不善的梅青若射出。
叮——
毫不意外的,梅青若挥剑轻松挡掉。
努贴忿忿又无奈地大喊:“你们不能永远在木楼上躲着,我早晚要为我数千名被马踩死的兄弟们报仇。”然后打了一声呼哨,只能骑着族鹰离开。
梅青若从来不怕吓唬,毕竟打小就生活在血海杀伐里,她听过的威胁比常人见过的人还多。戚木国和沙里国两军将士的死对于她而言,不过比平时一次杀的人多了些。
徐翰川倒是觉得罪孽深重,又想念阿弥陀佛。可是这次他觉得这句阿弥陀佛有时显得虚伪,回想起来,许多时候他说“阿弥陀佛”不过是在宽慰自己内心的愧疚,而他无意造成的恶果,他无力挽救。
那这句阿弥陀佛是说给谁听的呢?徐翰川又反思起来。
突然一声轻咳从背后传来,花神医激动大喜,他着急地摔了一跤,不过他根本不顾这些,连爬带跑冲到琥珀床边。
阿妮公主静静躺着,十分的玉容恢复了九分。她就像睡了一觉的美人,懒倦地睁开眼皮,眼角流出一抹疑色。眉头微皱,警惕地环视四周,最后将目光定在花云风身上。
花云风激动颤抖的嘴唇和冒着精光的眼睛让阿妮公主脸上浮现出嫌弃的神情。可是花云风顾不得,阿妮公主那如水的眼眸恰似当年,鼻梁和嘴唇的弧度勾人心魄,花云风宛如变回二十多年前跪在阿妮公主床边给她把脉看病的少年御医。
阿妮公主微皱着眉头,周遭的一切让她并不满意,以为自己还在皇宫的她认为,这个时候应该有下人围上来伺候了。可是身边只有一个糟老头子,那眼神都快要把自己吞了。
“公主…公主你还好吗?你终于醒了,我好想你啊。”
花云风的声音让她脑海里翻腾起陈久的回忆,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是自以为恍如昨日的事情却似乎受到了时间的重重封印,有印象却记不清。
“你是谁?”
“是我呀,”花神医双手急切地在自己胸前指着自己的胸脯,“花云风,您那会儿总叫我小疯子。”
“小疯子?是你?”
花神医看到阿妮公主还记得自己,跪在地上用力点头,喜极而泣。可梅青若却发现阿妮公主说出“小疯子”的时候,语气里有微不可察的冷蔑。
梅青若对这个传闻中号称“西域第一美人”的阿妮公主心生了一丝反感。
其实从看到花神医为了阿妮公主不顾形象、丢弃自己冷傲的本心而唯唯诺诺的时候,梅青若就已经在心里讨厌阿妮公主。梅青若不在乎她是否爱上了乞丐,但是介意的是,她怎么能让痴爱自己的人如此狼狈不堪。
“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又是在哪儿?”
阿妮公主不解的问。
“公主还记得那次宫变吗?国王本要杀你,我趁乱将你救了出来。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年了。”花神医给阿妮公主解释,“这二十年来,我每天都在想办法把你唤醒,还要时常提防国王派来的追兵,我每天都在为公主操心,不敢放松懈怠…”
阿妮公主并不想听花云风讲述他这二十年来的付出和牺牲,看到徐翰川和梅青若问:“他俩是谁?”
“他们是中原来的侠士,多亏他们斩杀了蛇祖带回毒腺,才能让公主您醒来啊。”
“哦。”阿妮公主把目光从徐翰川和梅青若身上移开,顿了下,又看向他们说了一句:“谢谢。”
梅青若对这漫不经心的道谢置若罔闻,毫不关心地看向别处,没有理她。
徐翰川看到醒来的阿妮公主高兴极了,他看到了一个美丽鲜活的生命从死亡边缘逃脱,他由衷的开心,“公主不必客气,你我本是同病相怜的人,看到你平安无事由衷为你高兴。”
“哦?同病相怜?”
徐翰川突然语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阿妮公主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沙蛞蝓的事情,毕竟这是花神医暗中使得手段,他想,许多事都要花神医亲自去跟阿妮公主解释,自己不好多说。
于是徐翰川低声念起阿弥陀佛,不回答阿妮公主。
“奇怪的人。”阿妮公主嘀咕一句,转头问花云风,“你说,怎么回事?”
花云风愣了一下,犹豫一阵后咬牙决定把一切告诉公主。
花云风将自己当年做的事情全部告诉了阿妮公主,心神不安地等待公主的反应。阿妮公主听完问了句:“乞丐呢?”
“死…死了。”花神医回答着,悲痛涌上心头,果然做了这么多,在公主心中还是不及一个乞丐吗?
梅青若也微微皱眉,她却想到,那个曾经跟阿妮公主冒着性命危险私会偷情,甚至让她有了身孕的男人,原来在她眼里也不过只是个乞丐,那公主难道真的爱他吗?不会是单纯喜欢作践自己?
面前的绝世美人搅动着花神医和梅青若的心思,花神医因为悲痛,梅青若因为疑惑。徐翰川一脸好奇又置身事外地看着听着。
暖意洋洋的空气爬上凭栏,外面明媚的阳光照出木楼深沉的木色,照进一尘不染的顶楼。
徐翰川轻轻在梅青若耳边说,“我们两个下楼去吧,让他们叙叙旧。”
罗扑湖恢复了安静,橙黄色的光团暗淡到几乎不见,除了浸泡的几副黑色残破的铠甲外,丝毫看不出凶险的迹象。
金色细腻的沙滩上,好像空气发生了扭曲,有一片沙子缓慢的蠕动了一下。远处一口地洞里,沙里国密探身披沙黄色披风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