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在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无名街道上,行人、马车、轿子来回穿梭,街道两边有几家商贩的摊位,摆放着水果、蔬菜、绳头线脑等等,摊位后是酒楼、饭庄。一台蓝顶轿格外显眼,轿子由一个衣着华丽的管家模样的仆人领着,轿上绣着腾虎、飞鹤图案,虎、鹤是皇族的图腾,轿子所过之处,车马避让,行人侧目,大家不禁猜想轿子里面坐着哪位皇族?这时从旁边餐馆飞滚出一人,摔在地上,又翻了好几个滚,最后横躺在轿子前。三个汉子从餐馆里跑出来,对着地上的人拳打脚踢,为首的汉子边打边喊:“让你吃霸王餐,住霸王店。”
领轿的管家火了:“瞎了你们的狗眼,靖王府的轿子也敢拦!头上有几个脑袋,滚,滚,都给老子滚。”
打人的几个汉子,听着靖王的名号,急忙躲到路边。而地上被打的人却一咕噜爬起,推开管家,冲到轿子前大喊:“淮南县诗文第一杜天一参见靖王殿下。”说完低头就磕。
领路的管家被他这一吓,有些慌神,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哪来的疯子?”他正要去扯,轿帘内伸出一支玉手,招呼他走近。
此人正是慕成雪,今日是去靖王府沏茶的日子,也是她去唤醒蝉的绝佳机会。
管家压住火气,走近轿帘,侧身站立,低声说道:“姑娘有何吩咐?”
“三管家,这人当街被打,想必落了难,看他一副破落的模样,不像偷奸耍滑之人,这有十两纹银,且给他去救急。”
“哎哟,要都像姑娘这般心善慷慨,京城的乞丐可要发财了。姑娘,收好银子,容小的来料理。”
三管家说完,上去对着杜天一脚踹手扯,但杜天一落地生根,纹丝不动,保持着跪拜模样,任他摆弄,口里还振振有词:“淮南县诗文第一杜天一参见靖王殿下,参见靖王殿下。”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刚才还通畅的街道变得拥挤起来。
三管家刚还在慕成雪前夸下口,现在却奈何不了眼前这个人,他又气又急,怕耽误工夫误了喝茶的时候,扫了靖王喝茶的雅兴,自己可是要吃板子。
“你走不走!走不走!快起开!”三管家忍耐到了极限,不管不顾直接拳脚招呼。叫杜天一的一看就是读书人,刚被几个大汉打过,受不了三管家的拳脚,虽然跪地死撑,但嘴角开始流血。
眼见僵持不下,慕成雪在轿内也是心急如焚,她再次招手示意管家近前。
“这十两银子还是给他吧,他若还有什么话,你就假意允了,赶路要紧,误了时辰,扫了靖王雅兴,你我担当不起啊。”
“只能如此,倒是便宜了这小子。”三管家没好气,把银子扔在杜天一跟前,“起来,起来,赏你的,赶紧走开。别误了我们的事。”
“此乃在下所做,请靖王殿下鉴赏。”杜天一从衣袋里掏出一本书册。
三管家一愣,这书生是要向靖王殿下自荐吗?乡下土包子,没见过世面,靖王出行,怎么会只有一定破轿?三管家刚想讥讽一番,但又一转念,倘若说破实情,他若认死理,岂会善罢甘休,还是顺水推舟骗他让路。
“好,我这就转呈靖王殿下。”管家当杜天一的面,把书册恭敬地呈给轿帘内的慕成雪,回头看了看杜天一,“这位先生,您如果有意为殿下效力,可以直接去王府拜访,有专人接待。我们还有急事,您看能否让让?”
杜天一见目的达到,规矩地站起,闪到路旁,口里还大声喊:“恭送靖王殿下。”
好戏收尾了,聚集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先前几个打人的汉子,见杜天一得了王府赏赐,感觉此人不一般,为首的上前作揖道:“先生真高人啊,刚才多有得罪。小店小本经营,个中苦衷先生谅解。”
“无妨,住店吃饭,理应给钱,只是钱包被偷。这些银两足够赎回我行李了吧。”杜天一拿出刚才靖王的资助。
“够,够,这就给您拿行李。”那汉子使一眼色,其他人收的收银子,拿的拿行李。杜天一背起行李,走入人流。
因为耽搁,慕成雪到靖王府时,靖王和客人已在等候。慕成雪不敢怠慢,走到茶室屏风后准备好茶叶和开水,开始沏茶。慕成雪利用泡茶的间隙,抬头扫了一眼靖王,靖王生的高大,虎背熊腰,但言语文雅,举止言谈颇有贵胄之风。来客江湖道人打扮,身上衣服破旧,鞋上还有一个破洞,胡须眉毛都很长,带着几分仙气。
茶室里,靖王与客人谈笑风生,毫无皇亲国戚的架子。茶泡好后,慕成雪向旁边的丫鬟示意,她走过来把茶水端出,摆上茶案。慕成雪则被请去茶室后间休息。靖王与端王不同,好结交江湖朋友,王府有江湖人士出入不稀奇。慕成雪本想利用这次进王府沏茶的机会去找寻蝉,现在无法离开茶室,可该如何是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慕成雪决定冒险。她轻敲房门,一名仆人打开门。
“这位大哥,不知道下盏茶什么时候可以起泡?”
“这个我不知道,姑娘请稍等。”
“殿下一盏茶喝了半个多时辰,该凉了。”
“一盏茶殿下大概可以喝一个时辰,姑娘还是请稍安勿躁,到了时间自然会请。”
“好吧,只是枯坐小间等待实在无聊,可否让我在茶室周围走走看看。”
“我唤个丫鬟带姑娘去周围逛逛。”
“这太麻烦了吧。我自己随便走走就可以。”
“王府有些地方不方便外人进出,姑娘还是等下吧。”
“好吧,就有劳大哥啦。”慕成雪无奈地笑笑。
在一个丫鬟的陪伴或者说监视下,慕成雪来到靖王府的花园,花园里百花齐放,景色美不胜收,慕成雪无心欣赏,只想着如何支开丫鬟,毕竟错过这次机会,再入靖王府就难啦。就在她发愣的当儿,突然一个人从后面撞了她,慕成雪一个趔趄,险些倒地,而撞她那人扑腾摔了个结实。
“小王爷,小王爷,没事吧。”七八个佣人一拥而上,从慕成雪旁跑过,将地上的人团团围住。
“没事,没事。”那人摆手推开众人,来到慕成雪身边,笑着说,“这位姐姐没事吧,怪我冒失,只顾看追的人,没看前面的路,姐姐勿怪啊。”
“无妨。”慕成雪摆摆手,看着身前的人。那人约莫十二岁光景,唇红齿白,穿短衣短裤的胡服,披头散发,光着脚丫。面庞被长发的阴影所遮挡,看不清楚,只有两只眼睛扑闪扑闪。
“哇,姐姐好美啊,肤色比我还白呢。”
“小王爷过奖。”慕成雪想八成是王府的小公子贪玩跑到花园来,跟着仆人的口气,叫他小王爷。
“刚才不小心撞倒了姐姐,这块玉佩就送姐姐,权当赔罪吧。”小王爷说完从腰下解出一枚洁白的玉佩。
“我没事,小王爷心意我领了,玉佩还请收回。”
“这位姐姐有趣的很,别人是争着要赏,你倒是往外推。你越推我就越要给,你是不是嫌玉佩太小,来,来,随我去里屋,我给你找块大的!”
“我没有事,无功不受禄,我这个人还就是不愿随便收人东西。”慕成雪也很坚持。
“不行,不行。你不收就是还在生我的气,不准走。”小王爷耍起了脾气。
真是个蛮不讲理的小王爷,慕成雪也咬定不松口。眼见两人僵持不下,周围的仆人也纷纷劝说。
“这样吧,你把腰间香囊送我,我送你这枚玉佩,我们交个朋友。”小王爷最后摊了牌。
“小王爷有趣的很,小女子从来不戴香囊,怎么给你?”慕成雪笑了。
“胡说,左腰间分明就别着!”
慕成雪心里一颤,腰间别着的正是那唤醒蝉的信物,虎纹绣布包,若是被这小厮拿了去还怎么去交差。
“一个普通的布包,哪来的香味?”慕成雪故意闻了闻。
“我站在这里都闻到了,你们说是不是?”
慕成雪叫苦不迭,那王府里的下人自然都附和小王爷,慕成雪心一横,也不管什么尊卑贵贱,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你家府里的人当然向着你。”
“我有办法证明,若要是香包,你便听了我的安排。若不是,便随了你去。”
“你倒先说说怎么证明?”慕成雪也不相让。
“这里是花园,蝴蝶、蜜蜂逐香昆虫到处都是,把这包放在园内凉亭的石桌上,我们在远处观察。若能引来蝴蝶、蜜蜂便是香包无疑,若没有则不是。”
“好,这主意不错!”“恩,就这样吧,姑娘。”七八个仆人开始附和。
“好,但我时间不多,要以半柱香为限。”慕成雪不想再纠缠下去,想早点打发了他。
“好,一言为定。”
两人如小孩一般打起了赌。慕成雪将香包放于石桌上与众人站在远处观察,旁边立着半柱香。不多时香烧了一半,毫无动静。慕成雪心里踏实了些,只道信物保住了。又过了一会,香去了大半,仍不见蜜蜂、蝴蝶踪影。
“奇怪,奇怪,蜜蜂、蝴蝶去哪里了?”小王爷不禁自言自语。
“小王爷现在能饶过小女子了嘛。”
“急什么,香还没烧完呢!”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看着小王爷着急的眼神,慕成雪倒是多了分喜爱少了分厌烦,如果不是重要信物,送他也不是不可以。
正在这时,刮起一股微风,一只白色菜粉蝶随风飞进了凉亭。慕成雪心都到了嗓子眼啦,再看小王爷脸急得通红,旁边七八个仆人、婢女也是无人敢出大气。
菜粉蝶在亭内扑扇翅膀,牵着慕成雪的心一上一下,最后粉蝶缓缓落在布包之上,白色的翅膀徐徐停止。
慕成雪心都凉了,那小王爷飞也似的跑进凉亭,拿起香包把玩。看着呆若木鸡的慕成雪,小王爷故作大度地把玉佩挂在她的腰间。“这是天山雪玉,姐姐吃不了亏。”说完高兴地跑出花园。
“姑娘,我们出来很久啦,还是回茶室吧。”丫鬟轻轻推推发呆的慕成雪。慕成雪拿起玉佩看看,走回茶室,联系蝉的事只能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