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靖王似乎没有什么饮茶的雅兴,不再招呼慕成雪去沏茶,王府重地,没有王爷的请柬,慕成雪不知道该如何进入?
她坐在房间里,玩弄着那天小王爷送给自己的玉佩,玉佩洁白无瑕,上面刻着“煜轩”两个字。“煜轩”应该是小王爷的名字吧,慕成雪心中默念道,一个念头在她头脑里闪现,这枚玉佩不就是自己进出靖王府的钥匙吗?
翌日,慕成雪来到靖王府。“姑娘找谁?”门人警觉地问道,门缝后的两只眼睛上上下下把慕成雪全身扫了好几个回合。
“这位大哥,我是煜轩公子的朋友。”慕成雪浅浅一笑,微微屈膝行礼。
“我们小王爷足不出户,怎么会有府外的朋友,姑娘请回吧。”对方听了这话,反倒下了逐客令。
“且慢!”慕成雪赶忙叫停门人关门的动作,敏捷地从衣袖中掏出玉佩,和颜悦色地说:“我是银街摘星楼的慕成雪,前几日来贵府给王爷泡茶时巧遇了煜轩公子,公子赠此玉佩予我,让我凭此物进府找他,劳烦您通传一声。”
那人把门缝打开了些,盯着玉佩仔细看了看,“哟,还真是小王爷的贴身玉佩,姑娘进来吧。”
“多谢大哥。”慕成雪抬起脚,轻轻迈过靖王府的门槛。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把慕成雪带到一间小会客厅休息。过了一会,在七八个仆人、丫鬟的簇拥下,小王爷跑了进来,依旧穿贴身短衣胡服,披头散发,光着脚丫。
“嘿嘿,我猜就知道是你。”赵煜轩见了慕成雪拍手笑道。
“慕成雪见过煜轩王爷。”慕成雪从座位上起身行礼。
“今天怎么这么生分?莫不是还因打赌输了香包生我的气?故意疏远我吗?”赵煜轩走到慕成雪身边,牵着她的长袖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那帮仆人、丫鬟紧随其后,在他旁边站成一排。
“如果没有那阵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慕成雪也不拘束,故意与他斗气。
“姐姐这般不服,要不要再赌一局,继续以香包为注,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哦。”赵煜轩眯着眼。
只一面之交,赵煜轩却不顾身份地位之别,把慕成雪认做姐姐。慕成雪为了方便完成任务,也乐得有个王府里的弟弟。
“我虽是一介女流,但也知愿赌服输,输了的东西,哪有再讨要的道理?”慕成雪把长袖从赵煜轩手里扯过来,不客气地坐在煜轩公子的上手位上。
“真有大丈夫气概啊,佩服佩服。”赵煜轩装模作样的拱拱手。
“这次赌点别的吧。”慕成雪冲赵煜轩诡异的一笑。
“好啊,赌什么?”赵煜轩只是小孩,不知有诈。倒是一个丫鬟提醒道:“小王爷当心有诈啊。”
赵煜轩扭头白了那丫鬟一眼,然后转过来笑着对慕成雪说:“姐姐,别把月季的话放在心上。你继续说。”
“垒铜钱玩过么?”
“没有,只玩过骑马马、捉迷藏。怎么玩呢?”
“简单!20枚铜钱,谁垒得高,谁就赢。”
“好,那赌什么?”赵煜轩兴致冲冲地问。
“我赢了,一刻钟之内你必须洗头束发,衣帽鞋袜穿戴整齐。”
此言一出,仆人丫鬟都笑了,那赵煜轩生性洒脱邋遢,洗头洗澡如上刑一般,他自小恃宠而骄,每日若是被靖王撞见了披头散发的样,不光自己受罚,连服侍他的下人也要受罚,让仆人丫鬟们苦不堪言。
“你要是输了呢?”
“我这里有一小罐封存百年的清酒,清香无比,是我摘星楼的镇楼之宝。每日清晨闻一下,包你整日神清气爽。输了,这小瓶酒就归你啦。”慕成雪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小瓷瓶,拧开瓶盖,小小的会客厅,顿时就充满了绵柔的酒香。
“好。”赵煜轩最爱闻香,毫不犹豫地答允。
“小王爷,输了我可是要亲自监督你履行赌约的。”慕成雪故意强调。
“嘿嘿,姐姐,男女有别这还是不好吧。”赵煜轩鬼笑道。
“少得便宜卖乖!赌不赌?不赌,我就回去了。”慕成雪盖上瓶盖,把瓷瓶收回衣袖。
“别啊,赌,赌,赌。”赵煜轩慌了神,“那么谁先垒?”
“随你便。”慕成雪在桌上排出20枚崭新的铜钱。
“那就姐姐先来吧。”赵煜轩狡黠地说。
“好,容我献丑了。”
慕成雪右手一挥, 20枚铜钱悉数纳入手掌,叠成一捆。随后,右手悬空于桌上,手指慢慢放松,掌中钱币逐个落下,“啪……”依次平躺着堆叠在桌上。
赵煜轩笑道:“这谁不会啊,姐姐且放着看我垒。”
慕成雪笑了:“别着急,还没完。”
待钱币落尽,慕成雪用手用力压实钱堆,又拿起再逐枚放落,如此这般来回了二三次。旁边的仆人丫鬟都看的急了,慕成雪不慌不忙地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压紧钱堆,然后屏住呼吸,右手掌垂直立于桌面,五指轻柔拨弄掌中钱币,手掌随之缓缓抬升,只见一枚铜钱立在桌面上,右手继续抬升,第二枚铜钱又立在第一枚之上,如此这般,待右手抬升到桌上最高处时,二十枚铜钱依次挺立,如一根三尺糖葫芦。
赵煜轩眼都看直了,周围一众仆人丫鬟,也是眼睛瞪得滚圆,大气都不敢出。赵煜轩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糖葫芦瞬间倒下,铜钱“丁零零”地撒了一地,众人才如梦方醒,唏嘘不已。
“小王爷,该你啦。”慕成雪笑道。
垒铜钱这种小把戏考验的是操作者对摆放铜钱力道的把握和对铜钱相互间平衡的把控。多年的茶道、暗器修为,让慕成雪把对手指力道的掌控和重心的平衡的把握做到近乎极致,慕成雪自信江湖上能比过自己的人一只手能数过来。
“好,轮到我了。”虽明知比不过,赵煜轩但却不肯认输,大大方方走过去,认真跪在桌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钱币垒起来,终究是技不如人,尝试多次,最后也就立起2个。
赵煜轩满头大汗,周围的仆人丫鬟看见平日疯疯癫癫折腾自己的煜轩王爷,这会被人制得安安静静、服服帖帖,感觉长出一口恶气,暗暗发笑。慕成雪在一旁看着他专注认真的可爱样也是心生喜欢,同时也不免因为利用这个心地善良的小孩产生一丝愧疚。
“罢了,罢了,我认输了吧。”赵煜轩终于认输,把手里的铜钱重重地扔在地上,一脸不甘。
“那小王爷咱就现在去洗澡换衣了吧。”一位王府仆人试探道。
“不去,不去,我不要。”赵煜轩翻口不认。
“不去?!”慕成雪从椅子上站起来,揪住赵煜轩的耳朵,“想赖账么?”
“哎呀呀,疼,松手,松手,快松手,我去还不行么。”
慕成雪松了手,仆人丫鬟一拥而上欢天喜地地带着赵煜轩进里屋沐浴更衣,总算不用挨靖王的板子和责骂了。不到一刻钟,赵煜轩穿鞋更衣,束发洗面,站在慕成雪面前。
“姐姐,可还满意?”赵煜轩摊开双手,嘟着嘴巴。
慕成雪看着眼前梳洗完毕,穿戴整齐的赵煜轩,竟愣住了,半天没说话,看得出了魂。
赵煜轩皓齿明眸,宽额高鼻,与当年无忧谷中的少主竟有七八分相像。
慕成雪曾侍奉过少主,当年两人在无忧谷里情同姐弟,后来她离开了无忧谷,被培养成暗线,从此再也没见过少主一面。
“夫人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把慕成雪拉回现实。
一位着装华丽的妇人走进小会客厅,跟随赵煜轩的一众仆从丫鬟也纷纷行礼,慕成雪也随着屈膝跪下。
“娘!”赵煜轩跑过去,欣喜地抱着妇人的腰。
“我听门房说,轩儿在此会客,便好奇过来看看。”妇人摸着赵煜轩胖嘟嘟的小脸,“轩儿今天懂事了,也知道穿戴整齐,待人接物。”
“嘿嘿。”听了夸赞,赵煜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夫人,多亏这位姑娘帮忙。不然,奴婢们万万伺候不了这么周全。”那个叫月季的丫鬟抢着说道。
“要你多嘴。”赵煜轩白了那丫鬟一眼。
“轩儿不可胡闹,月季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季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那妇人听完走向慕成雪,“轩儿生性自由散漫,不服管教,有不当之处,慕姑娘请多多包涵。”
“夫人言重,我与小王爷相处很好,说话聊天甚是投缘,民女有意跟小王爷交个朋友,只是民女出身卑微,不敢奢望。”
“既然投缘,就常来府上玩吧,我看轩儿肯听你的话,也蛮喜欢你。”妇人说罢,向随从一挥手,“你带慕姑娘去门房领人字出入牌一面,就说是我和煜轩的朋友。”
“是。”旁边一个仆人应道,“慕姑娘这边请。”
“谢夫人。”
“姐姐,等下还回来么?我这身衣服可以卸下了么?”赵煜轩傻傻地问。
“不可以!以后也要穿得整整齐齐。”慕成雪假装发怒,却把那瓶清酒笑着递给赵煜轩。
“不要,不要,输了就是输了,以后我再赢回来。”赵煜轩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好吧。摘星楼那边还有些事,就此告辞。”慕成雪笑着说。
“姐姐下次什么时候来?”赵煜轩看慕成雪要走,跑过去拉住她的衣袖。
“好生听话,不刁难别人,我马上就会来看你。”
“姐姐说话算数?”
“当然!”
“若我想你啦怎么办?”
“若是那样,就把我的香包挂在脖子上,那样我就知道你想我了。”慕成雪刮了刮赵煜轩的鼻子。
“那你一出门我就戴上。”赵煜轩撅着嘴巴。
“轩儿,难得这么有心啊。”王妃感慨道。
赵煜轩看了慕成雪一眼,胀红着脸小声嘀咕,把头埋进母亲的衣裳里。
听到这话,慕成雪弯眉笑了,脸上显现出愉快的神色,让赵煜轩戴上香包,“蝉”就有更大的概率被唤醒。她猜想,用不了多久,“蝉”就会主动跟少主联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