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正如坐在车内,身体随着车子颠簸,心里忐忑不安。慕成雪横坐在车帘后,她穿一件贴身上衣,下身是一件宽松长裤,裤腿用牛皮筋扎住,这样的装扮可以最大限度的祛除衣服对身体运动的束缚。她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闭目养神,嘴唇微动,念念有词。
欧阳正如知道,慕成雪念的是六瓣梅的锁心心诀,是组织的秘传。在生死相搏的战斗前,无论是多么有经验的杀手都会紧张、兴奋,造成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情绪波动会减慢人的反应速度,影响人的判断,所以,六瓣梅研创了这锁心诀,目的是锁住内心,不产生一丝波动,心如止水,以心杀人。
没想到慕成雪也会紧张,欧阳正如不禁好笑。想不到杜天一这种完全不会武功的书呆子,竟能让摘星楼楼主慕成雪如临大敌。哼,也难怪,一来慕成雪不清楚杜天一的底细,二来可能在这位楼主眼里,今天这次行动是一场不允许失败的任务,所以她才会如此紧张,所以需要用锁心诀。
欧阳正如用扇子拨开车旁的小窗,慕成雪猛地睁开眼,黑眼睛里射出闪亮的目光,看到欧阳正如无异样,又缓缓地闭上眼睛。
待慕成雪闭目养神之时,欧阳正如透过车窗,看着街上的行人、车辆、骆驼、马匹。今日之事,可要如何处置?无论如何杜天一是断断保不住了,决不能让慕成雪抓到活口。
欧阳正如伸出车窗,看了看太阳。按现在的时点,遴选已经开始了,慕成雪是想在杜天一考完回去的路上下手。一定要想办法,摆脱慕成雪,赶在她和她的手下之前发现杜天一,然后。
刚登车时,慕成雪的心情平静如水,坐在车帘前,闭目养神。车行一刻,她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自己疏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这次行动主要是要活抓杜天一。为此,她带了三名武艺高超的部下,准备在杜天一离开王府回家的时候,选一僻静的地点动手。虽然杜天一的武功虚实不明,但凭着她和部下四人之力,活抓他并不难,出发前她也对部下三令五申,务必活抓目标。
只不过,现在欧阳正如却是个未知因素。说实话,慕成雪自己也没想到,今天欧阳正如会来摘星楼。原本她只打算尾随杜天一,活捉他,然后以此试探欧阳正如。但是,欧阳正如的到来,打乱了她的计划。慕成雪干脆将计就计,让欧阳正如在旁助阵,借此观察欧阳正如的反应,一石二鸟。
看似完美,慕成雪也想不通有哪里不妥,只是心里的不安随车子的摇摆越加强烈,她只好念起了锁心诀。
“啪”,欧阳正如的开窗声打断了慕成雪,她睁开眼,看了一眼欧阳正如,又继续闭目。
对了,还有一个欧阳正如!
怎么忘了他?慕成雪之前一直以抓捕杜天一为目的,制定行动方案,根本没把欧阳正如考虑进去。如今,欧阳正如敌友不明,他若还是那个六瓣梅的极南信使,那行动一切好说,若他早已背叛少主,跟杜天一一起联手对敌。以欧阳正如的武功,自己和部下联手尚不能敌,何况还有一个杜天一。
何况欧阳正如已骗得少主信任,今日自己这一试探,他若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慕成雪想到这里,心急如焚,念过好几遍锁心诀,也平复不了内心的滔天巨浪。
马夫一勒缰绳,车嘎然停下。
“姑娘,到了。”车夫揭开车帘,对慕成雪说道。
慕成雪睁开眼睛,伸手将盘在头上的发箍扎紧,又在身外罩了件紫色长纱,随后走下车,不动声色地对车后的欧阳正如说:“尊使,请吧。”
欧阳正如看了慕成雪一眼,走下马车。
车停在一座酒楼门前。慕成雪贴在欧阳正如身边,领着他走进顶楼一个靠东的雅间。
“阿雪,莫不是请我来喝酒?”欧阳正如端起桌上的酒壶。
慕成雪慢慢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尊使,请看。”
“这座酒楼叫仙人府,五层高,从这里看去,杏花厅一览无余。”
欧阳正如走到窗前,仙人府与杏花厅只隔着一条街道,街道宽不过十尺。杏花厅其实是个大院落,正中是个五层高的书楼,四周立着几座小一点的平厢房。
欧阳正如用扇子指着中间的高楼说道:“想必那里就是靖王府遴选门客的地方。”
“不错,靖王遴选门客要过四关。”
“四关?莫不是琴棋书画?”
“第一关考仪容,第二关考诗词,第三关考策论,第四关考体能。每过一关上一层楼,上到第五层楼就是最后的中选人。”
“还要考体能?!”欧阳正如惊呼。
“是,据说,靖王喜欢文武双全的人。”
看来,杜天一是死定了。
欧阳正如用力把折扇在掌中拍了两下,“你是怎么布置的?”
“简单,杏花厅有四个入口,我们坐在仙人府守住正门,我的三个部下守住其他入口。这里地势高,其他三个门有什么动静,我们也能第一时间发现。”慕成雪说道。
简单但有效。欧阳正如渐渐明白为什么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能够掌管摘星楼了。她早不是羞涩的女孩,已成为冷血的杀手,致命的暗线。
“很好,那我需要干点什么?”欧阳正如转身面对慕成雪问道。
慕成雪端起酒壶斟满酒杯,“刚才尊使不是说要喝酒?”
欧阳正如坐下来,端起酒杯,笑着看看慕成雪:“怎么,让我一个人喝?”
“尊使见谅,属下还有监视任务。”慕成雪推脱。
“好,楼主请便。”欧阳正如端起酒壶。
他小酌一口,只觉得胸中火辣,这酒极烈,他拧紧眉毛,又端起酒壶,倒满酒杯。
慕成雪已为杜天一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遴选结束后,杜天一往网里钻。以自己对杜天一的了解,他最多闯到第四关,要马上想好应对。
欧阳正如右手拇指摸了摸折扇的扇骨,那里面藏着三枚毒镖。
等待是一种漫长的煎熬。酒壶里的酒已过一半,外面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没有其它异常。又过了半个时辰,楼下一个小贩突然大喊一声:“喂,芝麻糊也。”
欧阳正如抬起头,不料与慕成雪四目相对,慕成雪凝视他的脸,朱唇微启:“他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