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玥,你守好房门,不能叫父母知道我不在。”
明娆留下这一句话后,随木影快步离开,留下房中还未回过神来的斐玥。
半晌过后,好不容易从惊诧中反应过来,斐玥连忙去了明娆房里,紧紧关上门,靠着门边捂着飞速跳动的心脏终于平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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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影,还能再快些吗!”
木影性格本分从不逾矩,他带着明娆快步向前,也只是拿出随身的短刃,叫明娆抓着刃鞘。但明娆未曾像他一样练过武,一路疾驰间累的气喘吁吁但还是觉得速度不够快,心下愈发担心李彦廷,于是喘着粗气问道。
木影听闻也停下脚步,皱着眉终是一咬牙,弯下身子,说:“郑姑娘,恕在下无礼,还有一段路程,就由属下背着您罢。”
明娆听闻也不推辞,急忙搂着他的脖子,木影感觉到身后轻盈温热,于是站起身,轻功向前。明娆只觉得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几下飞跃后,再睁眼就到了一座府邸里。
容不得细细打量,明娆跳下了地,拽着披风便推门而入。
屋内未曾燃烛,借着月色明娆往里走去。寂静之下,丝丝甘松燃香入鼻,明娆绕过屏风,便见着青木色的大床,帷幔垂然而下,遮住了床内任何。
于是快步上前,还未曾离近,一柄长剑带着寒光破帘而至。
“谁!”
只见李彦廷穿着中衣,左臂支起上半身,右臂握着利剑,青筋尽暴目光狠厉,看清来人,他目光一滞,随即不确定的语气恍惚开口:“颦儿?”
明娆方才被那长剑吓了一跳,听着他认出了自己后,缓步上前,轻握他的手,将长剑取下,放置一旁。
明娆的手才一触碰到他的肌肤,便觉冰凉彻骨,她慌忙坐在榻上,看着李彦廷恍惚的眸子,这才注意到他竟是冷汗布满额头,心中一番撕扯的心疼,缓缓道:“李彦廷,是我。”
李彦廷自小习武,入边疆更是不曾间断,一柄长剑总是置于床边,伸手就能够到。即使方才剧痛难忍,但他还是听到了急切的推门和快速轻盈的脚步声,他知道,那不是木影。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执起剑挑开床幔,目之所及便是那朝思暮想的人。她眸中的担忧,他看得真切,任由她上前将剑从手上取下。听着她唤自己李彦廷,他才知道,自己并不是在梦中。因为梦中那人,从来都是怯怯柔柔的叫他白大哥。
想到这,李彦廷转头看向她,却见她眼圈发红。钻骨挖心之痛竟是抵不了她流一滴泪的心疼,他颤抖的抬起手,还没抚上她的脸,一滴泪先至,温热的滴在他冰冷的掌上。
明娆坐在榻上,瞧着他嘴唇青白,无力的伸出手的样子,竟是再也忍不住悲伤,一眨眼,泪便滑下,她胡乱一抹,伸手便抓住了他的手:“李彦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无妨,”李彦廷只是看着她,心下便已满足,扯出一笑,道,“只是老毛病而已,颦儿无需担心。”
明娆听闻却愈发的担心。她所认识的李彦廷,是志趣高博的意气风发,是飞驰马上的英姿勃勃,即使在梦里,他也是武艺高强威风凛凛,但此时他的这般模样,明娆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发生在他身上。
“李彦廷,”明娆搂住他的肩膀,单薄的臂膀此刻尽力包容着他的宽大,“我陪着你。”他既然不想说,那便不再问。
李彦廷枕在软香柔玉,鼻尖嗅着清香,这时听见了开门声。
木影端着沏好的热茶走了进来,他这次未经王爷准许私自带了明娆前来,心下发虚,放下茶盏后,斜眼瞥了一眼,只见李彦廷枕在明娆身上,脸色虽依旧不佳,但比方才好了不少。想到这,木影咬咬牙,依旧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要打要罚,明日他绝不怨言。
“木影,”明娆思索片刻道,“劳烦你去一趟郑府,我怕斐玥一人支应不住,你去帮衬一下,可好?”
此时李彦廷突然抬起头,他不希望对着自己心尖上的那个人如此狼狈,于是对着木影说:“木影,带她回去!”
“木影!”明娆喝到,“我不会走的,你快去!”
“是。”木影不再犹豫,今夜就让他违背王爷一次罢,于是拱手便退了下去,临走前瞥了一眼李彦廷,只见他半闭着眼,瞧不出任何情绪,于是不再思虑,转身出了房间,仔细带好了门。
明娆低下头,看着不时皱眉的李彦廷,拿出帕子,轻轻替他拭去滚落的汗珠,这时就见他缓缓起身,轻咳一声,说:“颦儿,为了你的清誉,你还是回去罢。”
明娆听闻小嘴一撇,眼底水汽聚集,竟是盈盈含泪。
李彦廷心下愈发心疼,身子凑上前,但明娆两手将他推开,他顿感剧痛,但只是微一皱眉。
明娆咬唇,委屈开口:“李彦廷,如若不是今日木影找上我,你打算一直隐瞒着你的病吗!”
李彦廷不知道木影同她说了些什么,连忙解释:“颦儿,这病只是每月初五犯一晚而已,并没有什么。”
明娆二行清泪流下,看来并没有听进他的话,恨恨道:“李彦廷,你无耻!”
“明明是你先招惹的我,待我对你上心之后,你便不在意了,对不对!”
李彦廷听闻只觉三分惊喜八分难以置信,他听到他的心上人说,她对自己上了心。这样想着,便是叫身上的剧痛也敛去几分。
“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呢,大概是做任何事的时候都会想起你,见任何人的时候也会想起你,吃饭会想你,睡觉会想你,甚至连梦里也都是你,”明娆此刻什么都顾不得了,这些话竟是滚瓜烂熟般脱口而出,以至于说道最后泣不成声,“李彦廷,我想我大概是疯了!”
唔。
明娆话才说完,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揽到怀里,靠着他结实的胸膛,还未反应过来,两片柔软的冰冷便覆在自己的唇上。
像是全凭着本能,李彦廷承受着身体带来的挖心之痛,再控制不了力道,他身体处在地狱的冰原,而心却仿佛置于烈火之上炙热。
明娆呆怔在怀,两只手不知所措的轻抵他的胸膛,脑海中与梦境里的那次相重合,随后缓缓闭上了眼,双手揽住他的脖子,试探着回应。
李彦廷感受着她的动作,脑中刹那空白,再容不得思考翻身将她压在榻上,又一波剧痛,他睁开眼,看着月光映衬下,娇嫩妩媚的明娆,终于回了理智,他不能这样做,不能让她成为下一个苏甯。于是咬牙撑起身体。
明娆感受着重量的消失,缓缓睁开眼,就见李彦廷眸色深邃,紧抿嘴唇,而后支起身子,朝着地上喷出一口血。
明娆大惊,连忙起了身,抚着他的后背,忧心急切:“你怎么样,是不是又疼了?”
李彦廷任由她擦拭着嘴角,而后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颦儿,谢谢你。”谢谢你同样喜欢我,谢谢你将我从地狱边拉了回来,谢谢你这一世,陪在我身边。
明娆一怔,方才的亲密涌上脑海,顿时红了脸颊,她以为,他所说的谢谢是今晚的照顾,她却不知,他说的谢谢,是感激前世的相欠与错过,才有了这一世的纠缠爱恋。
明娆给他倒了杯热茶,而后靠在床榻上,拥着他,李彦廷承受着钻心刻骨,咧开嘴角柔声道:“颦儿,给我讲讲你以前罢。”
“我以前?”明娆疑惑问道,“多久以前?”
“你有记忆开始。”李彦廷不留痕迹的攥着拳,让我经历一下你生命中不曾有我的时光。
“我有记忆的时候,是我五岁那年,”明娆唇边化开淡淡的笑意,“母亲喜欢种花,院子里种满了各色各类的花朵,其中有一片,母亲种了蔷薇枸骨,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不要靠近那那片花圃,但是他们越不让我靠近,我就越想去,等母亲转身时,我一下子就跳了进去,结果扎得我满身都是刺,躺在床上下不了床,足足十天。”
李彦廷听着她口中的回忆,脑海中便浮现出娇蛮孩童哭着鼻子不肯上药的画面,顿时也笑出了声。
“八岁的时候,我第一次随着父母入宫,红瓦高墙,竟是迷了路。当时我害怕的紧,但是我未曾哭鼻子,只是一直沿着路走,我当时便想着总能找见回去的路的。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处莲花池旁。当时一个浑身泥巴的小男孩在池中扑腾,”明娆说道此刻依旧心悸,她靠着床帏继续缓缓说道,“我当时吓了一跳,连忙寻了根长棍将他救了上来。而后才知道他也是可怜,被年长的宫人指使去池底采莲子斗篷,谁知他深陷池底淤泥险些上不来,要不是我恰好路过,没准他真的会命丧池中。而后我便问他回宴席的路,他带着我回去了,一路上我们还聊了许多,一个可怜又善良的小宦官。”
李彦廷的神色不可查的变了变,明娆未曾发现,只是见着他似是转移了注意力,于是不做停留,便把幼时趣事,一件一件的说与他听。
直到天泛出淡青,第一缕晨辉洒进屋内,明娆感受到李彦廷紧绷的身体终于缓和下来。
扶着他起了身,只见他身上的中衣被汗尽数浸透,像是淋过雨一样,贴在身上,映出结实的胸膛,明娆轻咬下唇,连忙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股脑喝下。
李彦廷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不禁失笑,昨夜虽然煎熬,但是有着她,竟是自私的希望那一夜能慢些过,便是叫他再受些苦也是值得的。
明娆放下茶盏,就见李彦廷披了外袍下了地,于是连忙上前扶住:“你小心些,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了,”李彦廷低头看着她,“颦儿累了一晚上,辛苦你了。”
明娆脸一红,见他无事,心里也轻松几分,恢复了以往的娇蛮:“还不都是因为你,本大小姐半边手臂都麻了。”
李彦廷听着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只觉畅阳可爱,心下无比受用,将手搭在她肩上回正了她的身子,正色道:“颦儿,今日我便去郑府提亲。”
明娆看着他郑重又坚定的眸子,张了张嘴还未说话,房门便被猛地推开。
只见木影匆忙赶来,对着明娆急道:“姑娘,郑夫人正朝着您的房间走来!”
明娆惊得倒吸一口气,连忙奔过去抓着木影的手臂慌乱道:“木影,你再背我回去好不好,千万不能叫母亲发现!”
“木影,仔细着些。”李彦廷瞬间眸色晦暗,对着木影沉声说。
木影听着王爷的声音,便觉得像坠进冰窟,周身被一道目光紧紧注视,竟是难以挪动半分。
此时明娆丝毫未曾察觉,快步到他面前,跳到他身上,感受着身下的僵硬,明娆双手搭在他的脖子上,道:“木影,快些走。”
“是!”木影不敢回头看他,只觉那目光从他背上明娆开始,便愈发的冷峻,于是不敢停留,脚尖轻点出了门。
李彦廷只恨自己未曾恢复体力,看着他们出了门,周身散发的冷厉更甚。
木影,好,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