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饭菜在下检查过了,并无碍。”
寂静深谙的走廊中,一处烛光煋微的屋子内,楚韫仔细翻看细嗅,终于放下筷子拧眉低声回答。
李彦廷面色并无缓和,手一挥,木影将雅间的熏香拿了上来。
“楚韫,你看看这熏香,有无问题。”
楚韫将熏香盖子打开,顿时一股馥郁的浓香飘进鼻腔,楚韫仅一闻,便连忙将盖子合上,凝重道:“王爷,这熏香里掺了**散,人要是吸入过量,便会昏迷沉睡。”
李彦廷听到这,立刻起了身,大力的拉开楚韫房门,一刻不停的奔进明娆所在的雅间。
明娆这边才迷迷糊糊,就感觉身边软垫一陷,慵懒的翻了个身,便与李彦廷的眸子相对,明娆清醒了几分,问道:“彦廷,怎么了?”
李彦廷只是将她抱起身,脚步不停,吹灭了房内的蜡烛,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柔声道:“明娆,今晚咱们不住这。”
明娆听到这话思索的皱起眉头,双手想攀上他的脖子,却忽的发现浑身无力,懒倦感席卷而来,她紧张起来,急切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家客栈有问题,熏香里被下了**散。”
李彦廷轻微推开门,照他的吩咐,各个房间皆已灭了灯,黝黑的夜晚,幽深黑暗的走廊,李彦廷脚步匆匆,却无一丝声响。明娆也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直到李彦廷推开一扇门抱着明娆进去。
将她轻轻放于榻上,还未抽手,明娆的小手便拽着他的衣袖,眸子内盛满担忧:“你要去哪?”
“颦儿,你就在这间房内,楚韫和斐玥会保护你,”李彦廷将她的手握在掌内,柔声安慰,“你放心,万事有我。”
明娆眉头紧锁,想着李彦廷要面对这些未知的风险,心便如被手紧紧攥着,难以呼吸,抖了抖嘴唇,终是缓缓回应,
“千万小心,我等你。”
门被轻轻推开,斐玥紧闭着嘴唇,显然是未曾从惊愕中缓过神来,见到明娆半靠在榻上,连忙奔到她身边,心悸下的强烈心跳,她的胸脯上下喘动。明娆握住她的手,有气无力的轻轻安慰般的拍了两下。
楚韫也随即进门,轻声对李彦廷道:“王爷放心,在下会用生命保护王妃安全。”
李彦廷看向明娆,神情间难掩不舍与担忧,最终沉下心来,信任般的拍了拍楚韫的肩,随后与木影出了门。
“楚大夫,”明娆轻声唤道,“可否为我诊治一下,方才吸入些**香,现下只觉筋骨无力。”
楚韫连忙上前,给明娆仔细诊脉,后说:“王妃放心,好在一进门王爷便将熏香灭掉,您吸入的未曾过量,只需净躺修养,几个时辰后便可恢复。”
明娆点着头,这时,门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屋内三人皆是屏息不言,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经过他们所在的房间后,向楼上走去。
门外的脚步声正是这家客栈的店小二与掌柜,二人提着木桶,笨重又急切的挪到三楼雅间,到达后,二人早已气喘吁吁,掌柜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的向前一指,店小二立刻明白,轻轻推开门,向里面探去,一推开门便是熏香的扑鼻香味,店小二连忙捂住口鼻,看着床上躺着显然已经睡着的两个人影,店小二不疑有他,对着掌柜的重重点了一下头。
掌柜的也恢复了体力,直起身,拿起沉重的木桶,便要将里面的液体倒出。店小二咽了口口水,犹豫道:“掌柜,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掌柜的轻嗤一声,动作不停,将木桶里的液体泼向雅间的门窗处,顿时酒味飘香,与屋内熏香的气味不和谐的混在一处,显得怪异又刺鼻:“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啊,你到时拿了钱回家乡置办田亩娶个媳妇,我也能还清客栈欠下的债务,咱们二人只需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干完这一次,过咱们的快活日子去,岂不美哉!”
店小二听到这话,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一咬牙,将手中木桶也向雅间泼去,直到雅间里里外外都浸了酒水,掌柜的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刷的一下点燃,星星火光终于照清走廊轮廓,拐角处两个黑影在火光的照映下,面庞显出盈柔的暖黄光泽,顿时叫掌柜二人骇得坐在地上,竟是恐惧间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
“是谁指使你们的?”
在摇曳的火光下,光影中的一人走到地上二人面前,一手毫不费力的夺过了他手中的火折子,忽明忽灭的映衬下,就算那人并无表情,也端的散出一股冷厉狠决,让掌柜二人不自觉的战栗惧怕。
掌柜的向后攀爬着,最后手脚并用企图逃开,却被一短刃击到后背,肥胖的身躯便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店小二此刻连逃跑的力气也无,牙齿不自觉的触碰,双腿瘫软无力,仅有两只胳膊撑着吓瘫的身体。他几个时辰前因为与雅间那人的对话,便不由自主的惧怕他,如今他如鬼魅般的立于自己面前,便是叫他连讨饶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那执着火折子,站在店小二面前的那人正是李彦廷,此刻他见着店小二的模样,冷笑一声,随即一手抓着他的衣领,轻而易举的将他推到墙上。墙面湿漉漉的散着酒的浓香,流淌下来的酒滴淌在他的衣服上,一直蜿蜒而下,后背浸湿,连头顶也往下流着酒水。
李彦廷手中的火折子举在他面前,冷冷开口:“你若再不说出幕后指使者,这上等的雅间便要同你一起燃为灰烬了。”
店小二听着这,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求生的**下,他疯狂的挣扎,但李彦廷按在他衣襟上的那只手便如铜墙铁壁,即使店小二大汗淋淋费尽力气,但丝毫撼动不了他一分。李彦廷将火折子越凑越近,店小二哭喊着求饶。
“大人,我说,我说!”
李彦廷停下动作,眉毛一挑的等着他的话。
店小二呜咽道:“我们不知那人是谁,那人找上门来先付了二百两定金,待事成后,去城际的安林,再给我们补齐剩下的三百两。”
李彦廷眸色晦暗,冷哼一声,手一松,那店小二瘫坐在地上兀自颤抖,还未曾从方才的惊惧中缓过神来,衣领又一紧,便又被李彦廷从地上提起。
“既然如此,你便带路带爷过去。”
李彦廷的话就如地狱罗刹,店小二只觉欲哭无泪,只能点头答应。
“木影,”李彦廷回过头吩咐,“我一人前去,你且去帮我作件别的事。”
*****
安林就在城际郊内,路途不远,李彦廷轻功足下轻点几下间,便进入了林内。
晦暗沉寂的安林,乌鸦掠过时的刺耳叫声混着秋风下传来的树叶窸窣声,寂静之中搀着几丝诡异。月光被乌云全部遮盖,凭着敏觉的听力,李彦廷拽着踉跄的店小二走至林中深处。
一处不合时宜的响动在李彦廷右方响起,破空的微震划过,几乎是毫不迟疑,李彦廷侧过了身子,感受着一股厉风卷过,左手带着力道与敏捷拦截而上。
破空声戛然而止,颤抖的音震在耳边放大,店小二直到此刻,才看清近在眼前的利箭,正被李彦廷的左手握着,箭尾颤动的幅度显示着利箭的力度与狠决。
右边传来清脆的鼓掌声,在这寂静的林内,惊走树枝上栖息着的大片飞鸟。
一男子背着弓箭走上前来,一脸玩味的看着李彦廷,停下掌声,勾起嘴角,嘲弄道:“大名鼎鼎的阎叱王爷,果然名不虚传。”
李彦廷把玩着手中的箭,看清来人声音含怒,不屑道:“魏直,邕王就派了你一人前来,未免也太看得起你了。”
魏直铁青着脸,目光如炬:“王爷不会以为,识破了客栈放火杀人的手段,便能万事大吉了罢?”
瞧着李彦廷的不动声色,魏直嘴角一勾,笑道:“客栈放火,只是引子,为的就是引你深入林中,不然你真以为,你的命邕王能放心交给客栈毫无经验的蝼蚁鼠辈吗!”
他手一挥,周遭窸窸窣窣的传来响动,一瞬间,四周布满了弓箭手,直冲着李彦廷,将他围在圈内。
店小二看到此景,再是支撑不住,眼一翻晕死过去。
“我们一行三十人,你说这次,看不看不起你呢?”
魏直轻蔑的语气下,轻嗤出声,满眼皆是不屑。
李彦廷在枝丫的树影下,眸色不清,脊背挺直负手而立间,淡漠又带了丝鄙视的笑声溢出嘴角,随后他抬起头,眉眼间尽是不屑,缓缓沉声开口,
“你不会以为,本王是只身前来罢。”
话音才落,林子周边火光四起,密密麻麻的人举着火把,竟是有将魏直一行人包围的态势。
魏直有些慌了神,此时李彦廷的声音传来:“有安城县令带领的官府官兵,这么多人。”
“你说,看不看不起你呢?”
魏直后退一步,而后气涌而上,举起弓箭,朗声:“放箭!”
“就算拼个你死我活,也要将李彦廷射于箭下!”
此话一出,弓箭手们弯弓搭箭,对着中间的李彦廷便齐齐射去。
李彦廷翻身跃起,将手中的利箭直直的朝着其中一人胸口弹掷,箭穿过那人左胸,牢牢的钉在身后的树上。
打开一个缺口,万箭齐发之际,李彦廷甩着衣袖,将周遭飞来的箭矢震出,几番攻克下,竟是有冲出重围之势。魏直将弓拉满,对着此刻正背着身与他人缠斗的李彦廷,而后用尽浑身力气,攸得一下,利箭破空飞出。
李彦廷听到身后响动,仅是一瞬便转过了身子,利箭蹭着他的身体而过,却叫他用力道擎住,随后反身而掷。
魏直面色一僵,随即向后退去,却没料到,木影不知何时闪身在他的身后,生生挡住了他的退路。
“魏直大人,要去哪?”
木影的声音才落,魏直便觉胸口一震,随后低下头,只见他射出去的那支箭,此刻正插在自己的胸口,破胸贯穿,目之所及仅剩一寸箭尾,白羽被喷涌的血柱顿时染成红色。
“你······你······”
偏得此刻利箭在身,堵住血水,魏直尚有一丝气息,此刻跪坐于地,颤抖着指着朝他走来的李彦廷。
“死在自己的箭下,魏直,你也不亏。”
李彦廷的声音冷冷传来,看着弓箭手们皆被官府擒拿打杀,魏直捂着胸口利箭,随后放声大笑起来。但由于气力不足,笑声显得凄厉又尖锐。
“李彦廷,你以为你赢了吗?”
魏直将手握于箭尾处,咬牙切齿的得意张口,
“你那心尖上的王妃,可是孤身一人呢。”
话才说完,魏直就见李彦廷面色一沉,随后用尽全身力气拔出箭矢,喷涌而出的血柱顿时染红了他身下的枯草,他呕出一口血,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倒在血泊中气绝而亡。
李彦廷急躁的起身,急忙往客栈方向赶去,遥遥一望,只见客栈火光冲天。
心脏揪痛间,三层的小楼,在火焰中塌陷。蓦地,轰隆的倒塌声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