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林见这小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也慌张了起来,好似预感到他要说什么。
“我娘--许灵与,我才刚记事时就去世了,去世原因是郁结而去,各位可以猜猜我爹做了什么让她一个正直好年华的女人就这样离开了!”肖书暂时收起悲痛,肃然向围在大堂的人们诉说。
肖林都不知道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大堂里就聚了这么多人,有纯粹来看热闹的,还有自己叫来帮衬白事的,更有那些平时几乎不大照面的远亲戚友。
被自己儿子这样当众弹劾,又被一群人这样盯着,还真不是个事儿。
“不要在众人面前胡说,你既然还是我儿子,我就不会当着你逝世的奶奶再教训你,但你应该要有点分寸,什么话该讲,什么不该讲。”肖林面不改色地说。
“那就是说有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该讲咯!”他其实也不愿把自己去世的娘亲拿在外人面前说,突然又想到另外一事,少年眼睛竟然闪过一丝狡黠。
“你第二任妻子......”肖书刚开了个头,就被突然暴怒的肖林打断,“住嘴!”
不明其中道理的群众就好像看戏不买票的人一样,一不小心就看到了高潮,场面倏地热乎了起来,都在议论这第二任妻子果真是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啊,难怪提到他大老婆的时候都不见其这么激动,也难怪立马就娶了新的年轻老婆啊。
“果然做贼心虚了吧!你做过什么,上天都看着呢!”
有好事之人就等着肖书把这隐事说出来,肖林背后一阵发凉,难道肖书会知道那些事情?他有点不敢赌。
“你不怕就让我说!”肖书气势汹汹地直逼他爹,肖林此时哪像什么爹,就是他仇人一样。
“你上个老婆,名字我都还记不全呢,别人都只知道你娶了三个老婆,却谁也不知道好好地为什么要娶第三个老婆,换句话说,好端端的你上个老婆哪去了?”这仅十四岁的少年明显是在报复他爹,可讲出的话却像是别人家的事情,一点情面都没有。按道理说,这种程度的丑事再气不该说给外人听。
偏偏看热闹的人都不嫌事大。人群中居然还有发问:“那你上个后娘到底哪儿去了?”
少年意味深长又好似鄙夷地看了肖林一眼,“是啊,究竟哪儿去了呢?不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肖林听了这话才了然肖书的意思,可怎么也没想到他的亲生儿子竟会有这般想法。
“难道是......”人群中已经有人在猜测。
肖林其实不愿在去世的老母面前把事情闹大,尤其是家事,所以还憋着那团火。他有一段时间没有再想起那位失踪的妻子了,不是去世了,也不是红杏出墙,更不是被拐卖了,他真的找不出原因。他与她的相遇是一场美丽的意外,而无故离去也让他暗自心伤。她什么都好,就是不太愿意与人接触,就连肖书都只见过她几面。没想到仅仅几面印象却让肖书对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听他儿子的意思是,是肖林把自己老婆给........”有人私下小声议论,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肖林直觉今日是有大事发生,手掌心不知什么时候一片湿冷。
“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你的缺德事儿又不止这一件。人做事天在看,你的这位爱妻是否又要离你而去了呢?”肖书目光接触林舒,心里对她那惨白的脸很是满意。
“你看我不打死你今天!”肖林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大棍,“不相干的人都给我出去!”那棍眼看着就要向肖书打去,众人都惊讶不已,这场面已经无法控制了,都怕这肖老爷一发火就殃及自身,只好忍着好奇离去。
肖书一动不动,就站在那儿闭眼等着他爹的恶棍上脸,他反正豁出去了。
“别打!”睁眼看到竟是那让自己看不惯的第二任后娘挡在自己眼前,可这丝毫不会让他有任何触动。
还好肖林手收的快,否则这一棍下去,那林舒这小可怜人儿都没了。
“让开!不用你假好心!”少年一把将这弱女子拂到旁边去了,这下林舒可摔得够呛。识事的佣人们都去扶她,却不敢走近这对父子,更没人敢劝。
肖林气得脸通红,扬棍就往少年的脊骨重重一击,只听见他闷吭一声,眼神黯淡下去。这去世的老人家还没盖棺,儿孙就相互红了眼,让别人看了去,真是北城最大的一出戏了。
“你给我出去!你奶奶刚去,净给我找不快!”肖林简直不好再说什么,眼下只能尴尬收场。看客们都走的差不多了。
“好!”肖书大声答应,“我走!”转身再看了眼那仿佛黄泉都不安的老人含恨出走。
他不愿再看这肖家的任何一人,今日以后,他肖书与肖家再无瓜葛,这样的爹,这样的家,他肖书要不起!
那一棍打在他身上根本算不了什么,气愤走出肖家后便像游魂般毫无知觉,肖书抬头看天,任大雨冲刷他的脸。
这一切是真的要结束了,他真的再也不想回来了。
直到黑云隐去最后一点光芒,肖书不知道走到了哪一条街,终于再也没有力气,动静不小地摔在了水坑里,他就那样瘫倒在巷子里,在失去意识前唯一的感觉便是从后背传来的痛感。
夜晚的北城十分安静,只有江上还泛着点点船火,那场大雨依然没有停,那还不够结实的少年的身体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缀在无名的街巷。
第二日,人们重新开始生活时,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沿街的老人家一开门,外面的寒意便倾面而来,机敏的大狗蹿地一下到门外那垃圾堆旁仔细嗅。
“你又是在找什么吃的呢,饿了吧!”老人缓缓对那一向敏锐的大狗说,“找不到吃的,昨晚大雨都冲了......”老人戛然而止,心里闪过一丝莫名的不安。昨夜半梦半醒间似乎是听到了些不同往常的声响,似乎是不止一个人经过。他走近大狗,瞧见它正专心嗅着一处不小的新坑,明明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却好像印证着确实发生过什么。但这又关他什么事呢?
老人转身,颤巍巍地进了门,昨夜发生的事情最终也湮没在这被大雨洗刷过的街巷。
肖书再次有意识的时候,睁眼是一片黑,身体动弹不得,但能感知到自己好像是在移动中。隐约间还能听到有人在交谈,他想听清那些人在讲什么,可是怎么也听不清,直到再次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