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绿水，莺声燕语萦绕其中，薄雾如轻纱般笼罩在水面上，寂静如此。

夜间山间终于有了声响，几个举着火把的男人匆匆忙忙赶到岸边，等待不远处那艘不大不小的船过来。

“等会儿行动快点，老大急着看货！”一胡子拉碴的青面男子不耐地催促着准备拉绳的人。

夜晚雾气很重，只隐约看得见向岸边驶来的船。

连夜赶船的人早就知道对岸会有人接应，于是加紧停靠。

船才停下，就听到一个声线粗糙的男人憋着声音喊：“大哥，我回来了！”待岸上的人看清其脸，才觉这瘦不溜秋的男人一夜之间似乎沧桑了不少。

“你小子怎么一去就是一年，咋就成这样了？你不是真的磕了那玩意儿吧？”被叫大哥的青面男子狐疑打量这暴瘦如柴的二弟。

“大哥，你可不清楚这活儿有多难做，现在抓的严，那些要货的狗玩意儿要求还一天比一天高。”竹竿男啐了一口，嘴里止不住不满。

“赶紧的，动作麻利点，动静小点！”大哥一边管着手下，一边关心着好久不见的二弟。

“那这次收获怎么样？可不能筐瓢了啊！”

“放心，这次保管质量数一数二！”说完，船上就运出一箱箱货物，可是似乎这不是简单的货物，居然还有声音。

“怎么没用麻醉？”大哥问。

“用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用，就这进山的一段路，就醒了好几次。”竹竿男不急不缓的说，“这也说明质量好啊，多有活力！”

青面男听着听着就笑了，

“有点道理！”

一群人十分熟练的把货物卸下，紧接着山里又下来了一群人，没有任何表示，只管闷头默契地运货。

为避免附近的村民半夜突然醒来发现，这批新来的货物要通过密道运到目的地。

“我一年没回来，这里倒是也先进了不少啊，居然还凿了条密道运货。”竹竿男饶有兴趣地说。

山下的人家都已深眠，紧闭家门，并不知有这么些人在黑夜中进行着什么。

目的地灯火通明，一群男人气喘吁吁地抵达，动静不小，但是也没人像刚刚在山下那般随意讲话了。大家伙们都盯着一个人的背影，等待验货的过程是煎熬的。

终于验货完成，这次倒是没有任何别的步骤，像是一次过关，只待领赏了。

那偷偷摸摸进行眼神交流的大哥和二哥这才算是放了心。

“步进和昌进留下，其他......”只见那人一摆手，没有被叫到名字的男人们便自觉退下了。

巧的是那步进和昌进就是上一秒才安心的大哥和二弟。

这夜漫长，第二天鸡鸣天晓的时候，早晨的雾气更甚，村民们又开始下山劳作。尽管稍微敏感的村民不难发现最近山里好像时不时有些生面孔出现，可大多数见得少，看过一次的之后也再没见过了。

肖书睁开厚重的眼皮的时候，正好视线定在了一口窗上，窗子很高，光线不足。待他脑子清楚过来，才疑问这里是何处，等他反应过来，见自己上身居然光着，下身被人套了个麻袋！一身酸痛，周身有些潮湿，是一间屋子，尽管屋内昏暗，他能感受到这不是一般人家的房间。这更是奇怪了，是被人劫持绑架了？难道肖林又得罪什么人了？

记得自己被那倒霉爹给打了一狠棍，然后出门淋了场大雨，之后是不知道在哪儿晕倒了，后来......他也想不起了。

“咳咳......”一阵微弱的咳嗽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肖书仔细辨别声响，发现是从他贴着的这面墙的另外一边传来的。他尝试轻轻敲了几下，对面的咳嗽声还没停，然后继续稍微用力叩。

不知是不是那咳嗽的对象终是听到了他的敲墙声，渐渐没有了声响。

肖书突然来了神，十分好奇墙那边的人。自己八成是被人抓到这儿了。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扒得他只剩底裤了，竟还给他捆个破麻袋。

“那边有人吗？听得见我讲话吗？”他也管不了那么多，最多也是一死，年纪轻轻又如何，出了肖家门就差不多心死了。

墙那边好一会儿的没再有任何响动，肖书都快无聊疯了。要不就来个人直接杀了他得了，这和待宰的猪羊也没有两样，他现在这样要是让林群他们知道了，肯定得把牙笑掉。想到这儿，自己又无奈又好笑，只有那还泛着微光的高窗能看了。

正在此时，对面的那面墙突然大开，光亮让他瞬间睁不开眼，待视线晕开，原来那边不是堵墙而是什么大铁门，自己竟身在牢笼里！对面的是处境和自己一样的少年们，不，还有年轻女人！他这是入了什么贼窝！

他和对面那些人隔着一条走廊，不过那些少年们几乎个个目光呆滞，那才是一副完全任人宰割的模样。

走廊间传来钥匙碰撞声，有人在讲话了，那说话声也愈来愈近。

聪明的少年赶紧趴着一动不动，仔细听着动静。

“老大昨天不是验完货了吗？怎么还折腾！”有一人赌气地说，但似乎不敢说太大声。“天天使唤我们，还不就是因为只有我们文化水平高点么！”

“嘘，不要乱说话。”另一说话者更加小心，“保证货都是新鲜的吧！”

“该处理的还是要赶紧处理，看看这些个半死不活的，我看就算打几针药也没有人会要。”他们好像是在说对面那些人。

等那两人到这边的铁门来，肖书偷偷睁开一线眼，看到是一黑一瘦的两个男人。

完了，紧接着他们来开这屋的锁了，是要作甚？真要宰了？想他好歹是北城大名鼎鼎的小霸王，今日竟然丧命于此！

从未真正经过介于生死之间的时刻，吓得小霸王紧闭了那一点点视线。心眼儿控制不住都快蹦到下巴上来了，锁开了，过来了！

步进和昌进本来心里不甘被所谓的老大使唤来使唤去，脾气只好对这些无辜人发。横竖就是一脚踢在肖书身上，痛得他差点睁眼。

下一秒脸上就被丢了块布，又再被踢了一脚。

“小子醒醒！”那人叫自己醒过来，肖书犹豫还要不要继续装下去，会不会再踢他呢，从小就没挨过打的他还是挺反感被人踢来踢去。

“叫你醒没听见吗？”他们更暴戾了，肖书猛地睁开了眼。

“这才识趣，我看这批货里就你最有生气儿，估计还能卖个好价钱！”瘦削的昌进一把抓过他的头发，少年只得扬着脖子看他。肖书第一次看到过长得如此丑陋的人，瘦的只剩骨头了，颧骨突出一块，眼珠还要掉不掉的，用来吓小孩最合适不过了。

步进细瞧他两眼发现这小子还真是长得贵气，一看就是蜜罐里长大的。

“头发过长，得剪了。”昌进说。

“二弟，你还负责剪头发啊！”大哥偷笑。

“大哥你不知道现在那些要货的人有多挑剔，尤其是那种猥琐的的老家伙，就偏爱这种白白嫩嫩，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当然，还有好多用处呢......”肖书知道此时不适合抵抗，他好像也能明白这贼人口中的勾当，那害怕更甚了。

他们给肖书解开了手腕上的束缚，撕掉了麻袋，让他赶紧穿上他们的衣服。可是肖书穿惯了北城的少爷服，少见这么怪异的衣服。昌进看这小子捣鼓半天还没穿上衣服就着急，

“啧，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穿上啊，不就是条牛仔裤和T恤衫嘛，搞得像什么稀奇东西一样。”昌进突然又想起之前进货的时候，听那出货人说过有个着装怪异的家伙似的，想必就是说的他了。

肖书想说，他是真的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穿，怎么还有拉链，这白色的衣服是哪边穿前面啊！

“你小子不会是有奇装异服的怪癖吧，给戒了听见没！”

说话的同时又传来一阵钥匙开大门的声音。

“我说你别磨蹭了！”昌进几下就给肖书穿上了，连带把衣服给扯整齐了点。

这进门的人便是老大了，身后跟着几个人，也没瞧见什么贼眉鼠眼的人，不得不说这贼窝里的人个个穿戴都挺正常的。

步进连忙前去迎接他们的老大，看上去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不过是年纪比他们稍大点，人比较高大。没被老大的气势吓到，倒是被其身后的一人吸引了注意，这可不就是老大的那个老娘么，他直觉这老婆娘不是什么好惹的。换句话说，老大最听他那个娘的话。

“老大，这批货还是质量挺高的。”昌进从肖书那里出来，不掩得意的说。前几年进货的人都因质量问题受到了不同轻重的惩罚，他有自信这次自己会彻底混出头，说不定以后这跑腿的苦活就不用他去做了。

“那就去瞧瞧吧！”老大心平气和的讲。昨晚昌进刚回来的时候他没仔细看，现在乍看一眼感觉有点吃惊，他是不是对手下们太苛刻了，瘦得也忒夸张了。

“去吧。”明明老人家的话很平和，听在老大耳里就是催促了。识眼色的两兄弟立马狗腿地带路。

来到肖书这间牢房前面，昌进说：“就是这里了。”

一伙人移步进去，入目的是一个清秀的少年，长得还有点健壮，并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贵公子。少年眼眸微微露怯，但又不是那种让人厌恶的胆怯。他们这些人见过数不清的弱小无助的面孔，可冷血地摧毁过这些人们所谓的可怜，所以对这种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生命不会有任何的怜悯，反正他们最终都逃不过一死。显然这少年还有几分倔强。

肖书见一行人沉默地端量他，也一头雾水。要是他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估计他会解释他为什么心里都怕的要死了，面上却还一副倔强的样子。原因很简单啊，他从小就爱皱眉，越是紧张越爱皱，一皱就有点儿倔强了。

事实上老天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他只见那瘦子把自己拎起来带到那伙人面前。肖书和其中一位看起来年纪最大的老奶奶目光接触，她的眼光犀利，深情冷漠却让肖书不那么害怕。

“不错。”肖书把视线移到说话者那里。老大暗自揣摩，这老人家看来是对他还比较满意，也就不掩夸赞。

“老大，这小子精力好的吓人，之前给他打了好多针麻醉居然都不管用，还醒来好几次。这么些天的劳累运输，连我都瘦成这样了，这小子居然还是白嫩嫩的，水汪汪的。”昌进不管自己的形容，只一顿好炫，炫耀他劳苦功高，办事质量好。

“你不会全程就关注了这一个吧，还有没有？”老大问。

“当然不止了，我还带回好几个好的呢！”昌进摇着尾巴说。

肖书把他们的话都听进去了，看来这是传说中的“妖瓜”贩人团伙。这些狗家伙丧尽天良，他们无非是要把健健康康的少年和女人们卖去远方，然后从中获利。他往牢房外的构架小心地扫了几眼，默默记下出口和关人的地方。

“好，去看看。”那个老大说完，一伙人就去了另外一边，肖书被他们捆起来扔在角落，目光跟随着他们，直到看不见。紧接着左侧的那堵墙那边传来他们的声音，他们的说话内容一点都听不清，但是听见有人大笑，似乎是对那人很满意？

肖书又听见他们转移到了走廊那边，那个老大说：“这些都分一下类，该处理的赶紧处理，要是病了会有传染。”传染病?肖书看着对面那些生无可恋的病恹恹的少年们。那刚刚隔壁那咳嗽的人会不会也是得了什么传染病？不会吧......

他从来不是什么太乐观的主，但如果要说面对生死的话，说怕也没有那么怕，人活着本来就终有一死，早晚罢了。那伙人走后，那像堵墙的门又关上了，牢房内再次陷入了黑暗，依然只有那还透着微光的高窗。

“咚咚咚！”在他放空的时候，传来三声敲墙声。是之前咳嗽的那人！

“你会说话吗？”他赶忙问。

“咚咚！”墙那边又是两声，他琢磨着那边的人应该是还不敢和他讲话。

“你知道我们这是在哪儿吗？知道就敲一声，不知道就两声。”

那人先是敲了一声，犹豫着又敲了一下，敲得还挺温柔的。肖书想对方应该是不太确定，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猜到所在何处。屋内比较湿润清凉，直觉也知道不会在那种人多的城内了，甚至可能出了北城。那要想离开这儿回到北城肯定是不容易的，眼下最好是找到同盟。

“兄弟，啊......”肖书想对方应该不是男子才对，但如果是个女子的话，他又有点怕对方优柔寡断，到时候又妨碍自己出逃怎么办。

少年不知道的是，墙这边的果真就是女孩，还是个和他一般大的女孩。双方都有同样的心理，但又不敢完全把命运的尾巴交给对方，万一没揪得住，那必定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