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回来了,带回了一巨坨不干不湿的黄色河泥,满脸傻笑。
猎手回来了,一人捏了几根竹鼠尾巴,他们还贴心地把食材剥皮抽筋了。
芽领着几个小姑娘回来了,半人高的背篓里被白色的小花挤了个满满当当。
于是潘梨带着他们开始玩泥巴。
竹笋切块,和鼠肉混合,再用叶子包裹藏进泥巴里。
挖坑,烧火,把泥巴塞进火烬里,大火笼上,齐活。
洗了手,众人围坐在火堆处,眼睛长了根,
潘梨瘫坐在地上,额头尽是虚汗。
临近中午了,胖胖的年轻人腹中空空,胃在抗议。
火光把他的脸映照得通红。
“先生,好了没?”
潘梨没有好气地瞪了某人一眼,“没。”
他大半天没有吃饭好不?
肚子里也不舒服,虎这王八蛋早上就吞了三块好肉,这会儿就幻想着霸占他的竹鼠,怎么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嘴里喊着自己“先生”,言语却一点也不客气,潘梨有些不爽。
一边的芽小脸又红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虎有些郁闷地把玩起了自己的石刀。
“嗯?”
年轻的猎手抬起了头。
眼睛闭上了。
他伸长了脖子开始拼命地嗅着,像一只长颈鹿。
“什么味道?”他喃喃自语。
“是……竹鼠?”
这个单词发音有些怪异,芽终于记起了刚才潘梨说的话。
潘梨摇摇头,“只是笋里的水份蒸发,烤熟了部分竹鼠肉罢了……等等吧,还没有熟透呢。”
抓耳挠腮。
望眼欲穿。
潘梨不懂虎这样人高马大的汉子,怎么会做出猴子一般的动作,东蹦西窜,时不时停下了问问熟了没的。
那欲说还休的委屈模样差点没让潘梨笑岔了气。
终于,在浓郁的香味引得几个女孩儿口水流了一地后,潘梨挥了挥手。
“可以了。”
一双迫不及待的大手伸进了火堆里。
虎瞬间就掏出了一坨泥巴。
“嚯,嚯嚯!”
左手捣右手,右手捣左手,年轻猎手的双手都被泥土染成了黑色,冒了黑烟,却是眼也不眨地大口大口吹气。
“先生,这东西怎么吃?”
一边说着,一边拿个树枝从火堆里挑出泥巴,一一分发给在场的众人,芽微笑着,动作很熟练。
潘梨笑笑道,“砸开泥土,剥开树叶就可以吃了。”
轰隆。
一拳接一拳,众人开始处理手里的泥巴了。
潘梨摇了摇头,满头黑线,轻轻把泥土朝一边的竹子砸去。
“这个呢,在我们那里叫‘叫花竹鼠’,说的是没有钱的贫苦人家做菜方法。”
“哦。”
众人嘴里回应着,手上的动作也不见半点减慢。
就连几个小萝莉也是双拳齐处,眼睛紧紧盯在手里的泥巴上,看也不看某人一眼。
生活要有仪式感,知道吗?
你们这群蛮货。
人生可不只是吃喝拉撒,吃着美食吹牛皮才是生活啊啊啊啊啊。
看着几人小老虎一般撕咬着手里的竹鼠,潘梨明智地闭嘴了。
算了,鸡同鸭讲,吃饭要紧。
他怕自己动作慢了手里的美食就保不住了。
是的,美食。
紧紧是捧在手上,隔着泥块和树叶,潘梨已经闻到了那股让人心悸的味道。
骨子躁动。
他的胃在抽筋儿了。
破开泥巴,撕开树叶。
捏起一块竹鼠肉就丢尽了嘴巴。
然后。
他的味蕾爆炸了。
这,是什么味道?
香。
软。
嫩。
肥美。
潘梨闭上了眼睛,两股清流沿着脸颊滚滚而下。
原来,纯正的竹鼠是这种味道吗?
作为一个吃货,潘梨是赶过潮流从那对兄弟那里买过竹鼠的。
物流到了之后,两只竹鼠并没有网上视频里那么惊艳,但也算得上肥硕,红烧之后勉强也算得上美味。
但。
半点也不能喝眼前这只没有加过任何调料的“闷竹鼠”比啊!
没有油盐,仅仅和笋子一起焖煮下,就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所以,竹笋又会是什么味道。
顾不上什么仪式感了,潘梨抓起一块笋子就往嘴巴里塞。
呼噜呼噜。
这是来自灵魂的呻吟。
满足而幸福。
一切矫揉造作在本能面前灰飞烟灭了。
“好吃。”他说。
一边的大个子脑袋已经埋到了泥巴里,他头也不抬地回应了,“是啊,好吃!”
刷!
泥巴被甩到了一边,虎抬起头,大手抹了抹嘴巴算是做了清洁,嘿嘿嘿的又伸进了火堆里。
然后,眉开眼笑。
“你不是早上才吃了三块铁板烧吗?”潘梨故意皱着眉,板着脸开口了。
“好吃的,谁会嫌多?”
虎甩了甩脑袋,嗡嗡地回了一句,头也不抬。
如果潘梨从他的正面看过去,一定会发现年轻猎手满脸的汁水肥油。
潘梨瞪了他一眼,“你也不怕撑死。”
“我还能吃。”
撑死?
虎做梦都想撑死。
部落里的年轻人不知道多久没有吃饱过了,不说那些老人和孩子了。
能撑死绝对是寨里所有人的梦想。
没有看见那几个小姑娘肚子鼓鼓的嘴巴还没有停吗?
这是饿的,饿怕的。
不过,以后她们可能不会饿肚子了。
想到这里,虎看着手里的笋子,咧嘴笑得像个孩子。
然后他摇了摇头,呼哧呼哧不说话了。
男人不要形象,女人失了矜持。
看着这群茹毛饮血的蛮人就蹲在自己两三米的位置,理也不理会自己。
潘梨很满意。
沉默是吃货对厨子最好的表扬。
胃里有了东西,身上渐渐恢复了温度,潘梨放慢了速度。
许久,他才放下手里的叶子,打了一个嗝儿。
靠在一旁的竹子上,他开始怀恋热茶和可乐。
这是一个原始的世界。
有竹林三宝,人也很好。
没有明争暗斗,没有尔虞我诈。
没有一个女人追着赶着让你拼命。
这很好。
这会儿我很幸福。
“有些矫情。”
潘梨咧嘴笑了起来。
抹抹嘴唇,潘梨准备找点清水洗洗手。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双手血红一片。
有什么液体从鼻孔里滴答滴啊的溢出来了。
他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痒痒的。
啊~~
“阿秋!”
青色的竹竿变成血红。
潘梨的脸色惨白一片。
“啊!”
有女孩儿花容失色,眼泪婆娑,“先生流血了!”
她一脚揣在自己哥哥脸上,眼眸里有了杀气。
“去叫大长老,快!”
如同一只发怒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