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羡晚瞧着身前的皇帝,傅城轴也正望着她,几步走来牵了羡晚的手往前边走去。
羡晚见这么多人看着,如此不成规矩,原想挣开手,却无奈力气不足他,便只好任由他牵着。
只是眼见着到了羡晚的马车前,傅城轴牵着的手还未松开,只带着羡晚直往前走。
这下羡晚才明了他的几分心思,可见周遭一众人在侧,又不敢惹人注目,只能在手里暗暗用力睁开,终是将傅城轴挠得停下步子来瞧她。
“就不能安分点?”傅城轴眼中有不明显的笑意,挑起眉头戏谑的看着羡晚。
羡晚瞧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也挑起秀眉来,“皇上这是要带臣妾去哪儿?”
“同我去坐一座马车,近身伺候着。”
羡晚顿时拧眉,手上更是用力挣开,“自古妃嫔不得与皇帝同栾,此为失德。”
傅城轴失笑望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女人,松开了手,“就你知道守规矩。”
他早知羡晚这性子,在这么多人跟前,就算叫她走着去猎场,也绝不能会坐上自己的栾车,只是周身疲惫,不禁想着逗她一逗。
羡晚见他松了手连忙上了马车,傅城轴也走回到栾车上发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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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马车又重新发动,复又颠簸着走了许久的路,羡晚在马车上昏睡过去好几回。
再醒来时,掀开帘窗瞧着外面,天色已然有些昏沉,只留下些许吝啬的余晖落在远山处,点点星子也随着半透的月光隐现于天色中。
“还要多久?”羡晚扭脸问曲桃。
曲桃亦是一脸疲色,但不敢懈怠了顾着羡晚,“刚刚梁公公亲自来瞧过您,您睡着不敢扰您,说是再无需半个时辰便能到了。”
果然如梁公公说的,马车不多时便缓缓停下。
羡晚抬手整理了衣冠,前帘正好是嬷嬷掀开了,羡晚便也起身扶着嬷嬷的手下了马车。
羡晚是头一回来这猎场,是头一回瞧这光景。
不远处个个篷帐林立着,早先几日来的人先把篷帐立好了,猎场里围也开出了些许路来,此刻正举着火把拎着灯笼等在各篷帐外,星星点点甚是好看。
入了春这天气也是反复,尤其是到了晚间,春风吹起的时候,还是有些微凉,曲桃见了连忙半拥着羡晚,随着嬷嬷走至配好的篷帐处换洗衣裳。
晚些皇帝在大帐里设了宴,众妃嫔与王亲贵胄自是梳洗了一番就前往赴宴。
坐在下席的羡晚原就一日舟车劳顿,疲乏不已,可见皇帝只带来三位后妃,昭仪身子不爽,自然不列席,若自己也不列席,便只有意嫔一人在此,总归是不好的。
这才哄着曲桃泡了一樽薄荷茶喝下,撑起了些精神,现下正有一口每一口的捡了糖酥放进嘴里,时不时还饮上一口皇上赏下给众女眷的桃花酿。
傅城轴列在上席,同亲王们商谈着国事,却也不忘时不时看羡晚一眼,见她如此没精打采没了生气,心中好笑又无奈,嘴角也不禁往上抬了抬。
侧脸对俯下身子的梁公公说了句什么,便又继续与众人寒暄着,面上看着个个皆是兴致皆在,实则各有各的盘算。
再不多久,皇帝便饮下最后一口酒,笑道,“今日众卿皆劳顿不已,便都早些回去歇息,明日还有好一场春猎呢。”
羡晚闻言心下一喜,随众人起身行礼退下,羡晚这厮正提了裙摆扶着曲桃走到帐门,便听得梁公公急匆匆行至自己跟前,大气都不曾匀顺,便道,“娘娘,皇上唤您跟奴才来。”
羡晚眼中有疑惑,可更多是欣喜,便没多问,就只管随着公公往外走。
待羡晚一步步走至围场之外时,傅城轴早已等在那里,立在马旁,望安竟也早早等在那儿,手中正拎着自己的帷帽和氅衣。
羡晚不禁笑了,心中清甜,脚步也快了些走到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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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晚看了眼正低头吃草的马匹,问他,“皇上这是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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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城轴只是轻笑,未有言语,接过望安手上的帷帽和氅衣一一给羡晚穿戴整齐。
旁的几人识相的避开视线,梁公公大手一挥叫离了他们,自己则微微俯身道,“皇上,御前都在林子里等着。”
傅城轴点头,自己干爽利落先上了马,才伸出手来接羡晚。
才把手放在他手里,还不等自己用力,那厮就用了内力,一把将羡晚带上马背。
羡晚原也不算的太过娇小的身姿,可如今坐在他身前,与他挺拔伟岸的身姿比来,自己竟是娇小纤弱了不少。
羡晚安心半窝在他怀中,再不问他去哪了,舒舒服服靠着,几乎要睡过去。
“青天白日里,我不能明着带你出来,便只能等天色乌沉了才能。”傅城轴低沉沙哑的嗓音随着这呼啸而过的晚风吹进羡晚耳里,听得清清楚楚。
羡晚自是懂得的,便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抬了手覆住他握着缰绳的大手,冰凉着的,却无比安心。
不知马匹又走了多少里,只知傅城轴与她说话间,马匹就停在一处林子里。
羡晚抬眸望去,天色乌黑,只隐约凭着月色望见一座竹屋,心生疑惑,正要开口问傅城轴,那厮却已下马,顺势拦腰将羡晚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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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家?”羡晚的手放在他手心里,随着他走进院子里。
“是我同你的家。”他话语方落,羡晚还未及细想,原本昏暗一片的院子霎时光亮起来。
羡晚抬头望去,数十只明灯亮在半空之中,稀稀落落,随晚风摇曳,笼罩在院子之上,替了月光的吝啬,亮敞了一处院子,也亮了羡晚的心。
两年前的中秋之夜,也是这番情景,百只落满愿望的明灯升在半空,泪眼朦胧之时,犹如繁星。
羡晚鼻尖实在酸涩,只听身旁的人道,“这里是林子,明灯不敢松开了放,都叫人在下头牵着,你只管看厌。”
羡晚眉眼哄着红着望了他一眼,抬腿往里走去。院门外一如永宁殿外,种满了海棠花,如今刚长出花苞,未及花瓣下落,只是含苞待放着,却已有些许花香飘散。
这处小院再普通不过,仅仅是林中木竹所造,屋内所置亦是再简单不过的物什,可一切却都是羡晚心中所向。
“这是我同你的家,待皇位后继有人后,我便退位于后,同你在这深林中居住。”
可怜羡晚眼中氤氲,心中既是感动万分,又是拨弦几许,再看向傅城轴时,脸上尽是怜惜和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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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城轴抬手为羡晚拭去泪痕,轻轻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抚着。
语气中又是爱怜又是无奈,“怎么这样容易哭鼻子?”
羡晚好久都不曾言语,直至平静了心绪,“还不是怨你。”
话语才落,就离了傅城轴的怀里,脸上才又渐渐有了笑意。
“但愿我们的孩子,不会如皇上这般,许多顾及与无奈。”羡晚抬头看他,“我希望他自在,不被任何事情束缚。”
“我答应你。”
夜渐深,毕竟是林子之内,况且两人身份敏感,自然不宜多留,再不过多久,两人才又上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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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着原路往围场回去,羡晚昂首谈空,实在疲惫了便歇在傅城轴怀中安心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