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羡晚有孕后,作呕是常事,人亦变得嗜睡许多,常常曲桃和望安弄出些动静也是不知醒的。
翌日傅城轴起身早朝,惺忪着双眸习惯性的往怀里的人儿看,羡晚正睡得酣甜,丝毫不似从前般早早起来胡闹着数自己的睫毛,硬生生将自己闹醒。
现下去看,羡晚杏眸紧紧闭着,大片的睫毛浓密而纤长的覆在眼睑之上,娇俏的鼻尖沁出些许香汗来,朱唇挺翘着,可爱又怜人。
傅城轴就这般看了许久,又忍不住轻轻覆上羡晚红唇,落下一吻。
殿外李淙遣了曲桃来请,手上正端着洗漱的水盆,饶是脚步再轻,傅城轴也总怕扰醒了羡晚,待曲桃放下手中物什,便挥手叫了出去,自己起身穿戴齐整。
临出殿门前又往后回头看了眼,羡晚已经侧了身去睡,竟还是没半分醒来的迹象,傅城轴眉宇有些迟疑,照理说,即便有孕在身,也不至睡得如此昏沉,定了定心神,才抬腿往外走。
早朝时皇帝于朝堂上昭告天下亲征之事,纵然必有阻挠,却也不能百般劝阻,毕竟皇帝亲征,自古来不是没有先例,且是皇帝亲权亲兵大的表率,大无不可。
这厮羡晚才用完早膳,便让望安备好了抄写了许久的心经,随着自己往虔宁殿走去。
“娘娘怎的忽想起来虔宁殿祈愿?”
寺内烛火通明,主持盘坐于一旁安然打坐,有宁神的染香与焚拜的香烛,一片烟火缭绕于梁柱之上。
羡晚扶着望安跪在蒲团之上,纤长白皙的双手轻轻合拢,秋波杏眸随之闭上,纤长的眼睫覆于其上,虔诚无比。
望安置好了心经和香烛,也跟着跪在羡晚身后,闭眸合十。
不知这般过了多久,羡晚只觉双膝稍许麻木酸胀,抬眸看去时,台前的香烛早已燃烬。
羡晚缓缓垂下手来,一手抚着小腹,一手稍稍向后欲扶着望安起身。
有温暖的手牵住羡晚的,可羡晚却不禁一顿,指尖灼热而熟悉的触感,一直宽厚有力的大手,分明不是望安的。
抬头往后看去,果不其然,是傅城轴。
羡晚怔忪了一瞬,却又忽而笑了,巧笑嫣然的杏眸中有流光溢彩,灿烂星河。
“你怎么来了?”
“早朝下来到永宁殿去找不到你。”
两人还是跪在蒲团上,傅城轴却往前跪了些,并肩在羡晚身旁,抬眸望着台上的神灵先祖。
“你求了什么愿?”傅城轴问她。
羡晚深深看着傅城轴的侧脸,轻轻笑着,又转头同去看那神灵。
朱唇轻启道,“许你平安凯旋,我能同你长久。”
“我能凯旋,你能同我长久。”
醇厚低沉的声调与清淡柔和的嗓声一同许出,不同于唇,却是同样的愿望。
傅城轴转头看着羡晚讶异的面容,含笑站起身子来,用臂膀捞住羡晚仍是纤瘦的腰身,不费多少力气便将羡晚从蒲团上带起来虚环着。
“你怎么能知道?”羡晚还是疑惑,侧脸问他。
“我不是知晓你的愿望,而是我同你的愿望原就是相同的。”
虔宁殿院门处栽着许多桃树,现下满宫里除了悦妃宫里的北疆桃花,处处的皆是一片绿色,未及粉色芬芳之时。
羡晚无意间放眼看去,那桃树长得极好,灿盛参天,生意盎然,虽不是羡晚最喜的海棠,可酿酒,桃花方是极品。
“等来年开春,孩子落地时,桃花也就开了。”羡晚眉目中有笑意,一手轻轻拍拍小腹。
“便又能酿酒贪杯了?”低沉而调侃的语调落在耳畔,有热气涌入,又如羽毛般微恙。
羡晚躲开些小脸,也不避讳,笑得嫣然,“正是,这孩子有口福。”
傅城轴佯瞪羡晚一眼,未再言语,虚环着才一步步往虔宁殿外走,步步于长街,久久于永宁。
这几日里一直是盛晴的天时,原是闷热躁动的日时,却又因日子里多风,总是叫人舒爽许多,树上的哔蝉叫得愈发欢喜,常常扰得羡晚安眠。
羡晚有了身子容易倦怠,常常抄会儿心经,便又要至软塌明窗下倚一会儿,才能舒爽些精神头,可这日羡晚却于案桌上磨了许久的时辰。
外头望安信步进来,羡晚连忙抬头,心思分明不在心经上,开口便问,“可出城门了?”
望安将热茶置在羡晚手边,轻轻颔首,“皇上和骁擎将军领兵出去了。”
今日正式出征之日,可傅城轴昨夜早早开了口,不许羡晚去送,虽说现下身子不算重,偏偏不及三月,没得操劳,若去送征,必是一番规矩,怕羡晚受不来,也怕羡晚过于忧思,便不让去送。
羡晚自然也听话,乖乖呆在永宁殿,早早便起身来抄心经,日头愈盛,不知不觉便已过去三个时辰,连军队也出城门去了。
“你可问了?连心佩他可戴了?”羡晚扶着望安起身往软塌走去,忽的想起来问。
望安一笑,连忙道,“戴了戴了,皇上最是记得您嘱咐。”
羡晚撇撇嘴,“不过是为我一份安心,那玉佩是有缘的老店主送的。”
说起那位老店主,羡晚又不由得想起那时年少,傅城轴还是皇子,身无重担来去自由,每逢中秋,便会带着自己到民间去媳耍。
一别经年,如今自己竟是要作母亲的人了,回头望去自己走的每一步,既是唏嘘,又要深感不易。
这般想着,望着窗外烈日打在屋檐上,投在石板地上的影子愣神,望安在后头叫了好几回也没能入耳。
还是曲桃看不过去,上前几步来拉了羡晚的水袖,这才恍然回过神来,眸中仍有茫然望向曲桃。
可曲桃只看着不知何时进来行礼跪在地上的人,一身白衣飘然,仙气摇曳,超凡脱俗一般,清逸而干净。
羡晚拧眉疑惑,那人头埋得深,羡晚几乎要瞧不见了,便喊他抬起头来。
那人闻言缓缓抬起头来,低垂着眸子,眉目清秀逸然,面容白皙透净,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文人气息,又身穿一袖白衣,显得愈发温润干净。
“微臣请俪嫔娘娘万圣金安,长岁无忧。”薄唇轻起时,是温和醇厚的音色。
望安还在张望,可曲桃和羡晚面上,皆是喜色的愕然,面前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儿时同哥哥和傅城轴一同的玩伴,段谨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