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我一直提不起来精神。
小南烟,秦朗哥和我都在这座南方小城上安然地长大着,有几分隐约间,我看见了李南烟望向秦朗哥的样子,她的眼睛里写满了少女的情思,粉色的梦想。从那个时刻我就知道了,小南烟永远不会像望向秦朗哥一般望向我。
不知为何,我的骨子里,涌出了对秦朗哥的憎恨。
不久长得比我好看几分吗?
阳光洒满这座小城。
难得的晴天,奶奶和母亲拿出棉被去晒,我们兄弟两个和佣人们一起帮忙。
白发发的棉被放在长线上后就仿佛长满了羽翼的面包般在大太阳低下做着长长的美黑。我搬着一床厚重的棉被,感到整个夏天的潮湿和闷热一起向我袭来,我使出全身力气,快步地小走着,“刷”的一声,棉被成功地走到了它的安全所。
我开始尝到几分小小的窃喜,感受着每一丝清风拂过我的面颊,汗珠流下,但它值得。
不远处,秦朗哥在跟一个小女佣嬉笑着,秦朗哥叼着一根青草,扯开了嗓子,在棉被海中帮小女佣唱着山歌,那清脆的山歌,是以前少年郎爱上姑娘时唱的深情的曲调,像清泉从山头上涌下,大雁穿越了云海,野花开遍了山野。
那一瞬间,嫉妒的感觉浸透了我的心。
为什么,受欢迎的那个一直是他,而南烟妹妹也对他趋之若鹜。我暗暗咬紧了下嘴唇,轻轻用力捏紧了拳头。
秦朗哥唱完后,看见了我,以为我俩还是没有间隙般地朝我快步走过来,撇下了小女佣,对我高兴地说:“秦笙别忙了,休息一下吧。”
我把这句话当做了对我的嘲讽,不理他,接着背着他快步走了一会儿,希望这群棉被雨可以很好地埋藏住我,但不一会儿,秦朗哥就识破了我的诡计,用朝我走过来,这次他选择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怎么了,不开心啊?”
我别过头,不理他。
秦朗叹了口气,然后就走远了,他又去跟自己的小女佣唱歌听了。我不想继续看他的精彩人生的光影,涌入棉被海中,让轻飘飘的白云和绿油油的小草掩埋我。
奶奶恰巧看见了这一幕。她步履蹒跚地朝我走过来,对我语重心长地说:“笙儿,怎么不跟你哥说话。”
我别扭地说道:“奶奶,哥他不需要我就能过很好的人生,我为什么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当他的陪衬呢?”
奶奶的头发几乎已经花白了,像燃烧着的雪花,她听了我的话语后,悲哀地叹了一口气,开导我:“笙儿,你知道吗?古时候啊太阳跟月亮是一起出来的,世界上只有白天,而没有黑夜,但时间久了,月亮就开始自卑起来了‘我又不发光又不发热,还继续留在他身边干什么?’然后月亮就自己慢慢地飘远,飘到了另外一个半球,从此以后它就再也见不到太阳了,而没有太阳的日子里就只有漫漫黑夜了。”
我听完了奶奶的故事后,很是奇怪,问她:“奶奶,你是想说明些什么啊?”
奶奶笑了笑,要我蹲下身,摸了摸我的头,说:“笙儿,别成为那漫漫长夜啊。一个人在一个人身边,总有他存在的理由。”
“我不懂,奶奶。”我当时真的不理解奶奶想要对我表达的意思。
奶奶继续暗暗地笑着,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说:“笙儿,总有一天,你哥会需要你的。”
我眨了眨眼睛,也抬头看了看天空,无尽的,纯净的,唯一的蓝。
把所有的棉被晒好的时候,差不多到改用午饭的时候了。
秦朗哥又跑去他练戏的地方,不回家吃饭了。而我和母亲,奶奶三个人一起留在小院中吃饭。突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谁?”女佣开了门后,把小南烟带了进来。
小南烟扎着羊角辫,穿着一件红色的印着花团锦簇的牡丹的衣服跑了进来,小脸红扑扑地,害羞地帮母亲和奶奶问了好。然后就直奔主题地说:“秦朗哥在家吗?”
母亲作为家中的一把手,威严而又不失端庄地说:“秦朗被师傅叫出练戏了。”
我立马站了起来:“我带你去找他,南烟妹妹。”我内心深处,超级想要有更多的时间跟南烟妹妹待在一起,哪怕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路都好。
母亲生气了,摔了筷子,骂我:“没规矩,坐下,让家里的佣人带李姑娘前去,你在这瞎折腾什么,家里长辈都没放碗呢,你就叫着要离席,等下去把《弟子规》再抄三遍,长长记性。”
我自然是说不过我妈的,便悻悻地坐下了。
奶奶倒蛮喜欢李南烟的,摸了摸小南烟的头,表扬她听话懂礼貌,然后又问:“午响了,李家姑娘你吃饭了吗?”
“还没吃,妈帮我留了红糖馒头我等下回家了自己加热吃。”李南烟本分恭谨地回答着。
“哟,这么小就会做饭了,了不起啊。”表扬完李南烟后,奶奶望向我,说:“笙儿,这你可得跟人家姑娘好好学习下啊。”
“知道了,奶奶。”因为不能带李南烟妹妹去秦朗哥那里,我心里是说不出来的难受,扎心间的疼。
送走了南烟后,母亲责备奶奶道:“妈,你别说李家姑娘有多好了,她家妈在街上名声不好。至于你。”母亲把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秦笙,你就别多想了,好好吃你的饭,读你的书,别把心思放到歪门邪道上。”
“知道了,妈。”我闷闷不乐地趴了几口红豆饭,红豆饭几乎没有了平时的淡淡的清香和舌尖上轻盈的甜腻。
“额,舒儿(母亲的名字),你这话怎么说的?笙儿可真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对男女之事有恻隐之心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坏事。我看这书也不要读了,回来继承家族的茶庄不是挺好的嘛,硬要他读什么孔夫子,治国大道理,就一辈子留在这个小城得了。还有人陪我,你不要要他陪啊,我要他陪!”奶奶言辞激烈地说。
“妈,”母亲不开心地说,“秦笙怎么能浪费心思在谈恋爱上呢?再说现在的学习里教的不再是那些吃人的东西了,是有用的,是大道理,是能让我们全家人过上体面日子的。秦笙读书好怎么能让他留在茶庄呢,妈,秦笙的一辈子不应该局限在这个小镇里。”
随着母亲和奶奶争论开了,我悄悄地站起身,趁她们不注意,离开了餐桌。
唉,哪里有她们说的那些啊?现在我脑海里浮现在,只有南烟妹妹那挥之不去天真无邪的笑脸。
我的心砰砰地跳着。